霍廷年卻遲遲接不上話,他陷落進茫然的緒里,忽然不知道自己活了這一把年紀,到底在忙什麼。
為子為兄,為夫為父,他好像都是失敗的。
半晌,霍廷年終于抬起頭,他溫和的雙眼像是一瞬間蒼老了許多,“硯舟,是二哥……對不住你。”
霍硯舟沉默。
遲來的道歉有意義嗎?
或許有,但早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
他今天會對霍廷年提起這件事,也并非是想要他的道歉。
“方聯和馮家的事,我不會再來煩你。但有件事……”霍廷年言又止。
霍硯舟依然不接話。
他等霍廷年自己開口,哪怕只有一次,他是為他自己開口。
霍廷年像是終于懂了霍硯舟的意思,笑著輕嘆一聲,“二哥沒有什麼想為自己求的,但有件事,是我的心病,可能到死也放心不下。”
“硯舟。明朗從前做了許多錯事,我代他向你道歉。但我知道這孩子心不壞,以后……”霍廷年微頓,“我不敢奢你能多重用他,或者他自己有能力為你的左膀右臂,只希將來他有什麼做得不好的,你能從旁指點一二,不要讓他錯得太多,走偏太遠。”
霍廷年看向霍硯舟,似是在等他的一句承諾。
良久,霍硯舟頷首,“只要他肯學,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像是心中最牽掛的一件事落下,霍廷年點點頭,眼中是長久的釋懷。
“你有這樣的襟和氣度,父親合該選你。”
人非草木,即便是他主做了霍靖誠的棋子,但也有過暗暗怨懟的時候,是不是他真的那樣糟糕,才會讓父親寧愿極端行事,也不肯再對他抱有期。
而這一刻,霍廷年也似乎和當年那個遠走海外終日郁郁的自己和解了。
*
阮梨接到霍硯舟電話的時候正在和Miya一起吃午飯,周末的那兩條新聞并沒有打擾阮梨在蘇市的工作,青溪鎮的項目進展平穩且順利,阮梨猜應該是劉宗山和項目公司的人提前打過招呼。
阮梨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小聲問:“怎麼突然給我打電話呀?”
“想你了。”
溫沉的三個字,有些突然。
初夏的蘇市,過枝椏,在地上落下點點斑,錯浮。阮梨覺得一定是太暖太盛了,不然怎麼會覺得耳朵發燙。
“哦。”
“只有一個哦?”
“那……不然呢?”阮梨咬,霍硯舟今天有點奇怪,說不上怪在哪里,只是他并不是一個會直白表達的人,打一通電話,只為了說一句想?這不太像霍硯舟的行事風格。
“你,怎麼了?是不是……不太開心?”
“有點。”
原來不是的錯覺啊。阮梨沒問為什麼,就像那晚從家里出來,霍硯舟也不問為什麼,只是安靜地抱著。
“霍硯舟。”
“嗯?”
“我也想你。”阮梨微頓,又重復了一遍,“很想。”
聽筒里陷沉默,只有夏風拂過樹葉帶起的沙沙聲。
“現在呢,有沒有開心一點?”
“嗯。”
阮梨彎起笑。
原來,不是只有被哄才開心,主去哄一個人且哄好帶來的愉悅同樣令人滿足。
回到餐廳,阮梨問Miya這周的項目進度安排。
“今明兩天沒什麼事,周天的時候要去青溪鎮。其他工作都能機完。”末了,Miya補了一句,沖阮梨眨眨眼,“想回京北呀?”
被猜中心思,阮梨有點不好意思,“我就……回去看看。”
Miya小啄米式點頭,“嗯嗯,回去看看,那麼帥的老公,放他一個人獨守空房多不合適。”
阮梨:“……”
阮梨點開件訂機票,本想把訂單轉發給霍硯舟,卻又在最后一刻取消。
或許,可以給霍硯舟一點驚喜?就像師姐說的,經營夫妻相的小.趣。
視線還落在霍硯舟的微信頭像上——那晚之后,阮梨點開這個頭像看了很久,可冬霧彌漫的城市一片朦朧,本看不清什麼細節。
或許是想多了。
原本也就是忽然的聯想。
手機里彈出一條陌生消息。
【阮小姐你好,我是方依,方便和您聊聊嗎?】
*
蘇市飛京北的航班一周只有兩班,阮梨不得不繞道海市去搭飛機。飛機降落在京北的時候已經是傍晚,阮梨沒有直接回君庭,而是打車去了一家L'Atelier的咖啡廳。
方依約了在這里見面。
阮梨進來的時候,方依已經到了,坐在臨窗的位置,干練的白西裝,低馬尾,整個人有種利落的漂亮。
似是察覺到有人注視,轉過頭,看到阮梨的同時,角揚起笑。
阮梨走上前,看到桌上的兩杯冰拿鐵,清秀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
“我提前點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如果不喜歡的話,再換別的。”方依沒有寒暄客套,說話時的語氣也和這個人給人的覺一樣,直接干練。
“謝謝,但這麼晚喝咖啡我可能要失眠。”阮梨坐下,按了服務鈴,“麻煩給我一杯熱牛。”
方依挑眉,“我以為你會喜歡冰拿鐵,畢竟——”
“方小姐找我什麼事,不妨直說。”阮梨打斷方依的話,知道那個畢竟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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