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擔心他唯一的兒子娶了一個殘疾人當妻子會被別人笑話，影響你，影響你們江家，因為他夠了解你也夠了解我，他知道我不想當你的累贅，他也知道只有用‘死亡’這種方式才能讓你放棄我。”

——“你父親背著你做了多泯滅人的事。我爸出事他非但不幫忙還撇清關系，我爸在監獄里畏罪自殺后，我知道世態炎涼，可是江伯父跟我爸是出生死過的戰友啊，他不但不幫忙還要對我趕盡殺絕，他怎麼能這麼殘忍？！”

回家的車上，江浩反復回想著蕭天的這兩句話，蕭天用一種幾近控訴的語氣和態度說著這件往事，足以證明他父親當年的所作所為是多麼的令痛恨。

如果說的是真的，他自己也無法理解并且原諒父親。

江家和蕭家本就是世，江志中和蕭石年輕的時候一起參軍，一起去越南打仗，一起為國家賣命，兩個人就像親兄弟一樣，榮辱與共，生死與共。

男人在外保家衛國，人就在家里養育孩子，軍區家屬大院里，江浩和蕭天兩家就是對門對面的關系，兩個孩子自小就在一起玩。

事的轉折就在十年前，突然有一天，半夜了，家屬大院里突然傳來了警車的聲音，警察敲開了蕭家的門，然后將蕭石押走了。

江浩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幕，蕭伯父是一種視死如歸的表，蕭伯母和蕭天一直在不停地抹眼淚，拉著蕭伯父的手一直說著保重保重。

那時候，家屬大院里的瘋言瘋語都傳開了，說蕭石肯定是貪污賄，但沒有任何人來證實這一點。

剛開始的時候，江志中著急奔走，可是自從去拘留所探了蕭石之后，江志中就沉默了。

蕭伯母也沒有說什麼，就一個人整天呆在家里。這也是江浩一直都想不明白的事，丈夫出了事，做妻子的只是呆在家里，什麼都不做，平靜得出奇。

那時候，江浩一直陪著蕭天，問，就哭，什麼都不知道。

不久之后就傳來了蕭石在拘留所里上吊自殺的消息。

那天半夜，蕭伯母發了瘋似的狂哭，之后就傻了，沒過多久，某一天的夜里，吞了兩瓶安眠藥自殺了。

蕭天一直以為母親因為父親的死傷心過度而在房間休息，直到黃昏了，想著母親一整天都沒有吃飯怎麼扛得住，于是去敲房門。門久久沒有回應，越想越不對勁，趕去對面了江浩把門踢開。

大家發現，人，已經僵。

那時候，江浩也問過江志中蕭石到底犯了什麼罪，姑且不說通報，就連一點小消息都沒有，只是家屬大院里面在傳蕭石是畏罪自殺，但什麼罪，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太奇怪了。

江浩心無比沉重，他雙手著方向盤，右腳放在油門上不斷地提速再提速。時隔十年，事到如今，他才發現，原來蕭天并非什麼都不知道，原來他的父親江志中也并非什麼都不作為，他們都騙了他，或者說，他們都在瞞。

當然，這件事并沒有涉及到他，他知不知是其次，只不過，在十年之后偶然發現此事還涉及到江志中的為人和人品，他不得不去探究清楚。

他一直視父親為榜樣，為目標，為英雄，他不允許他曾經的人用“泯滅人”這樣的詞語去形容父親。

更重要的是，他自認十分了解蕭天，殊不知其實有很多的事都瞞著他，比如說當年的“自殺”，比如說那枚子彈殼。

于公于私，他都要查清楚有關蕭天的一切。

——

江家，江志中和林采音正在吃飯，刺耳的剎車聲從外面傳了進來，兩人都嚇了一跳。

林采音放下筷子走去看，“外面誰啊，不會是哪個醉鬼莽莽撞撞闖進別人家的庭院了吧？！”

剛要開門，門突然從外面被推開了，差點就撞到。

“哎呀媽呦，阿浩，怎麼是你啊，你這火燒火燎的發生什麼事了？”

江浩拉了一把林采音，但眼神是看著江志中的，“爸，”他快步走了過去，開門見山地問，“十年前蕭伯父到底是因為什麼死的？”

江志中愣了一下，連帶著筷子上夾著的菜葉，都掉了下來。

林采音說：“阿浩，你這麼沖回家就是問這件事？都過去那麼多年了，又不關你的事，你蕭伯父死得慘，跟你爸關系又好，你又何必再問你爸他傷心？”

江浩不語，他直直地看著父親，以一種追問的姿態。

江志中不不慢地再次夾起青菜，若無其事地吃著。

“爸，你快告訴我。”江浩追問。

江志中轉頭看著他，問：“為什麼你今天要問我蕭伯父的事？是不是蕭天在你面前說了什麼？”

知子莫若父，他一眼便看出了事的原由。

沒等江浩開口，江志中淡淡地一笑，“說吧，蕭天是怎麼跟你說的？……不妨，你如實說就是，咱們父子倆之間還有什麼可瞞的？”

江浩深吸一口氣說：“蕭天當年突然在都城消失，我們都以為想不開自殺了，這件事是不是你要這麼做的？你拿什麼威脅了？還有蕭伯父，當年他到底犯了什麼罪？”

林采音一聽，心里刷涼刷涼的，“什麼什麼，這個蕭天還敢在你面前提這兩件事？……老頭子，我們是不是太小瞧那丫頭了，我就說嘛，當初就不應該縱容，現在好了，不但得寸進尺，還惡人先告狀想挑撥我們和阿浩的，真惡毒。”

江浩更覺疑，地追問著父親，“爸，媽，把真相都告訴我，我要查清真相的目的，并非是我對念念不忘，而是這是我的工作，我必須對跟有關的事查個一清二楚。”

江志中皺了一下眉頭，江浩這話是在拐個彎告訴他，他正在調查蕭天。他沒有問，因為他知道這是上級的命令，江浩也不能對外說，這些都是需要保的。

“爸，你快告訴我。”

林采音將江浩按坐下來，還拿了碗筷給他，“邊吃邊說，這些事都是連串在一起的，能說上半天。”

回想往事，江志中除了嘆氣，并不能做些什麼，他惋惜，也十分的痛心，每每想起老戰友在監獄里那種絕然的眼神，他就到悲哀，替蕭石到悲哀。

“阿浩，天那丫頭真不簡單啊，自打回來那天起，我和你媽就在擔心，怕你又陷進去，不過還好你沒有，你真的長大了，有了家庭，有了擔當，更加可以獨當一面了。我希你能平靜地聽完我說的這些事，之后再平靜地回到家好好睡一覺，明天上班，再到你的工作崗位上去好好梳理。”

江浩點點頭，父親如此的慎重，越發讓他覺事的嚴重。

“你蕭伯父并不是畏罪自殺，他只是一個代罪羔羊，而且他是心甘愿的。十年前，他請了年假帶著老婆兒去江南旅游，在那里發生了車禍，撞死了人。車是蕭天開的，當時就選擇了逃逸。他們的車在出城口被攔了下來，警看到車頭有，又接到群眾的報案，就將蕭天抓了起來。蕭石在都城也是有權勢的人，但到了外地，權力就打了折扣，而且他也不便直接出面，他就找了那邊的王省長……”

說到這里，江志中重重地嘆了口氣，“蕭石只是對王省長說希他能出面讓那邊的警察不要太為難蕭天，畢竟他在那邊他能管的事多一點，可是，王省長誤解了蕭石的意思，他為了結蕭石，直接把這件事了下來，對死者家屬說沒有找到兇手，便把蕭天給放了回來。”

“那起車禍當年到了極大的關注，撞死人還逃逸，這是極度惡劣的犯罪行為，警察廳每天都在播報案調查況，可都是一些模棱兩可的線索。紙包不住火啊，沒多久王省長落馬了，一來二去牽扯出了那起車禍。”

“蕭石自知逃不過，勸蕭天去自首，但那丫頭，哼，第二天跑到警局告發了自己的父親，說的父親蕭石就是開車撞死人的司機。可真會顛倒是非黑白啊，明明是自己開車撞死了人，竟然反口說是蕭石，那可是的親生父親啊，我活了這麼大，從來就沒見過這種白眼狼的兒。”

“無奈蕭石太這個兒了，他痛心之余竟然承認了，一個位高權重的高，一夜之間了車禍逃逸的罪人，不過當時事發突然，沒有一個人敢去審問他。我之所以知道這些，都是他在拘留所里會面的時候跟我說的，他信任我，所以把事的真相告訴了我。他求我保，但是又不想自己的兒逃過罪責之后為所為，這麼多年的老戰友老弟兄，他知道我，他若開了這口，我必定幫他。”

“傻啊，我問他為了這種兒賠上自己一生的名譽和前途，值不值得，他說值，他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兒，他不忍看著自己唯一的兒鋃鐺獄。”

聽到這里，江浩都覺到一種后背發涼的慌張，慎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