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蝶 分手吧（結尾新增1200，重看）……

商澤淵這人什麽都好, 就是偶爾會發爺脾氣，小吵小鬧不要，但凡涉及吃醋或吵得太兇就原形畢。不過一般來說, 來得快去得也快。有時候甚至不需要程舒妍給臺階，人家自己就消氣了。

這次明顯鬧得厲害。

戰線長, 冷言冷語，也開始玩冷戰。

先前不回消息, 拒絕通也就算了，回國那通電話是擺出態度想跟他解決問題的，可他不, 不來，不解決，掛電話, 家也不回了。

這就很過分。

玩冷戰是吧？

可以, 程舒妍最擅長冷戰，以前可以做到三個月不跟程慧說一句話。

他想玩，就陪他玩。

程舒妍照常上班，在公司和工作室之間穿梭。這期間, 他沒再出現, 也沒給他發過消息。

後來是因為他送那輛滿鑽的Murcielago在車庫停了太久, 某天恰好看到車旁站了倆小孩試圖摳鑽石，這怎麽舍得？于是當晚便開著它直奔商澤淵家，準備放在那邊的車庫裏。

說來也巧, 剛開進八棟, 恰好跟他撞了個正著。

夜晚月明星稀，別墅前亮著兩盞門燈，商澤淵就站在三步開外, 靠著輛黑商務車，穿深襯衫西裝，單手兜，腰窄長，整個人像進濃厚的夜裏，偏側臉被微弱線廓勾勒得清晰。

他正垂著眼打電話，專注的，巨大的聲浪也只讓他微微擡了擡下，并沒被分走注意力。

手指在方向盤敲了敲，程舒妍像打定主意，忽地猛踩油門，轟的一聲響，到這時，他才朝這邊掃了眼。

一道急速閃過，車流溢彩，在即將靠近大門時，胎與地面，聲響刺耳。程舒妍猛打方向，手剎拉起，接著，車漂移，甩尾庫，車頭正對著他的方向。

解開安全帶，程舒妍開門下車。

車燈未熄，塵埃在線裏飛舞，兩人的視線也遙遙撞上。

手上的電話還沒掛斷，他邊講邊看，神淡淡，眸中無波無瀾。程舒妍向著他走，他沒移開目，就那麽靜靜地看著。

心跳沒由來變快。

分開五天，冷戰三天。

到今天為止，他們有八天沒見。

其實本想停好車就回，但既然遇上了，總得說點什麽。

所以等會要怎麽開場？

思緒還著，人已經走到他前。

腳步停頓，鑰匙在手裏轉著，“我……”

發出一個單音，後面的話悉數咽了回去，因為他還在打電話，且毫沒有掛斷的意思。

工作的事要，也不是不能等。

結果剛這樣想完，就見商澤淵默不作聲移開眼，站直子，又轉過頭，食指曲起敲了下車窗。

當時程舒妍還納悶，下一秒，司機從駕駛位下來，三兩步站在兩人中間，直接將他們隔開。

程舒妍蹙起眉，往司機後看，商澤淵已經轉往別墅裏走，準備喊他，司機先一步開口，“程小姐，您是打算停車嗎？”

“？”

合著這是找人來跟對接？

程舒妍吸口氣，咬牙，仍看著他，仿佛要將他背影盯穿，他卻始終沒回過頭。哪怕在丟鑰匙給司機，撂下“還車”兩個字時，他也置若罔聞，腳步沒有毫停頓。

然後程舒妍便走了。

司機說要送，沒同意，攥著拳抿著，朝相反的方向邁步。

從八棟到正門要幾百米，穿雙平底鞋，走得不算快，而這一路安安靜靜，沒有車，也沒有人跟上來。

……

大概就是從那時候意識到不對的。

他們這次好像不是鬧脾氣和冷戰那麽簡單。

當晚程舒妍失眠一整夜，事實上，從回國後就沒睡好過。

這套獨自居住兩年多的房子裏，忽然了一個人，不習慣。

陷了睡眠障礙，時常在淩晨三四點還保持著清醒，反複輾轉，又反複側著耳朵去聽樓梯間的聲音，又或是關注手機的態提醒。

這種覺很糟，所以盡可能把力放在加班上。忙起來，其實也還好。可自那晚過後，再沒辦法忽視。

失眠、食不振、心煩意。

完全靜不下來，只要一空閑，滿腦子想的都是他。想他們之間的爭吵，想他在電話裏冷漠的語氣，以及他淡然的眼神。

又一次在茶水間走神，泡咖啡的水滾燙，溢了一手。

“嘶——”程舒妍甩手，立刻到一旁沖洗。

水流源源不斷，在燙紅的手背上散開一層水花。

盯著看了會，忽然覺得不能這樣下去。

得去找他。

手，掏手機，發消息過去：【今晚在不在家，談談。】

消息是下午一點發的，六點才收到回複，那會程舒妍正打算撥電話，他的消息剛好進來，只有簡短的一個字：【嗯。】

……

傍晚那場雨還沒停，趕上晚高峰，道路擁堵，放眼去一片紅的尾燈。

程舒妍帶著一氣，掌心用力抵著喇叭，摁了又摁，鳴笛聲綿長刺耳，銀灰的沃爾沃在集的雨幕和挨的車輛間反複穿行。

抵達江灣城已經是一小時後，車子停在別墅門前，冒著雨進了門，站玄關，撣了撣上的雨珠，又給他發消息：【我到了。】

剛發出去，便聽到客廳那邊的微信音。

程舒妍揣起手機，順著聲音走過去，一眼便看到沙發上的商澤淵。

客廳一片昏暗，院子裏的燈了唯一的源。

他仍穿著一黑，背靠坐著，頭微微仰起，正閉目養神。明明沒說話，也沒什麽表，整個人卻像被一濃厚的倦意籠罩。

再靠近些，先是聞到淡淡的酒氣，隨後看清他的面前、腳邊，分別擺著喝空的酒瓶。

腳步放緩又停下，他也有所反應，睜眼，朝側過來，沒說話。

程舒妍不確定他喝了多，于是問，“還能談嗎？”

他說，“可以。”坐起，敲了支煙出來，點燃，腮頰鼓，一口煙緩緩吐出，他問，“想談什麽？”

說這話時，他始終側對著，沒給一個眼神，語氣也淡然。

程舒妍忽地笑了，“你問我談什麽？”

這幾日著的緒，因他這一句輕描淡寫的反問，開始紛紛往上湧，“我倒想問問你，商澤淵，你打算鬧到什麽時候？一句話不肯說，不肯通，就把人晾在那，見了面還擺出一副我欠你錢的樣子，你到底想怎麽樣？冷戰很好玩嗎？爽約很好玩嗎？”

緒激，他卻既然相反，平靜、平淡。在一連串的提問過後，他只是輕飄飄應一句，“不好玩。”

“不好玩你還玩？”口起伏著，在更加激烈的詞說出來之前，倏地停頓住，深呼吸，隨即才道，“不是說了等我回國解決問題嗎？你玩這些算幾個意思？鬧脾氣也不是這麽鬧的吧？就這麽冷理下去，難道你是想……”

到這，再停頓，偏開頭，抿住。不知道為什麽，眼中竟有些酸脹，兀自忍了會，才重新看向他，“好，我們有事說事，從我臨走前那件事開始說吧。工作，你跟我因為工作吵架不是一次兩次了。你總覺得我會拋下你，扔下你，但這本就是兩碼事。你理智想想，就算我真去國外又能怎麽樣？這跟我們之間沖突嗎？我又沒說要跟你分開。”

“調任那事你考慮得怎麽樣了？”他驀地開口，打斷的話。

邊的話停了停，回答，“拒了。”

“其實這事你也沒必要生氣，因為我雖說要考慮，實際心裏早就有答案，我在國有公司，也有工作室要帶，後續還有別的合作要推進，項目多也忙的。調到意大利確實是個好機會，但并非必要，也就是說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我是不會去的。”

說著，他便靜靜地聽，半晌，才無聲勾了下，“嗯。”

態度與語氣仍是不鹹不淡，仿佛并沒從這段解釋裏提取到他想要的答案。

一支煙熄了，他又點了一支，沒擡頭，沉默地著。

白煙緩慢升騰、擴散，他不說話的期間，便一直站在旁邊等，兩人保持著靜止。

窗外的雨仍在下著，夾在風中，無規則地拍打著玻璃，路燈在雨幕裏映出模糊的斑。

就這麽僵持了兩分鐘，終是沒忍住，“所以呢？”

“我說了這麽多，你就嗯一聲，不表態嗎？消氣了還是沒消氣，理解了還是沒理解，你倒是說啊！”

“你想錯了，”他這才淡淡地看了一眼，說，“我沒跟你生氣。”

“那你這些天是在做什麽？”

他起初沒應，手腕抵著桌沿，修長的手指撣著煙，一下，兩下，看著赤紅的火焰慢慢化作灰燼，再看灰白的煙灰簌簌掉落，半晌，他重新開口，“我只是在想，于你而言，什麽才是重要的。”

但其實這個問題早就有答案。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都明確表明過，最重要的，是自己，以及的事業。至于其他的被擺在哪裏，他不知道。

“所以繞來繞去，又回到這個問題了是嗎？”問。

他沒說話，神與緒都很淡。

程舒妍不明白他為什麽總是要在這種事上較勁，讓人做抉擇這本就是不合理的，二選一更是稚至極。

但沒說，只是問，“為什麽那天你一定要我做出選擇，為什麽我選擇了工作就等同于拋棄你？你也要出差的吧？你難道不忙嗎？”

忙啊，當然忙，而且比想象中的還要忙。

“但我可以為了你放下工作。”他擡起眼，看向的目平靜。

其實，能為放下的又豈止是工作。

視線對上，程舒妍怔愣片刻，接著，一聲輕笑伴隨著嘆息而出，“你還不明白嗎？因為我們本就不一樣。”

“你得到這一切都太簡單了，所以你不能理解我。商澤淵，我走到今天這一步很難很難，真的很難，這不是說舍棄就能舍棄的。不過，我也不指你能理解，畢竟你跟我，從一開始就來自兩個世界。”

“是啊。”商澤淵也笑，他不否認，即便父母婚姻破碎，商景中待他并不差，該有的資源他都有，所以他輕而易舉，一路順風順水。可以說他這輩子吃過最大的苦，都是在這裏。但他喜歡，所以他認了。

一切他都認。

他接自己在職場上冷靜嚴肅，在那卻稚，患得患失。

他接自己擅長運籌帷幄，呼風喚雨，在那卻總是求而不得。

所以他最近才一直在思考，這到底是為什麽？

他明明最懂算計，跟任何人相都能在幾分鐘將人看個徹，可是，他好像永遠都看不的心。

煙在無聲無息之間，已經燃盡，他將最後一截煙摁滅，點頭，“你說得都對。我得到這一切，確實很容易，唯獨在你這件事上，讓我覺得很難。”

他說，“我很累。”

依舊是輕描淡寫的三個字，淡的如同剛剛熄滅的那一縷煙，縹緲輕盈，可莫名覺得嗆眼至極。

到目前為止，兩人已經對峙整整一小時。

他坐著，窗外的映在他的周。而站著，後是無邊的黑暗，第一次在他們同一個空間時，覺到孤獨，是的，就是孤獨，明明他們距離很近，卻像隔著一道看不見屏障。

肩被淋，發垂落在側，無聲地滴著水。

這場雨下個不停，風也不講道理，仿佛隔著牆也能吹到上，冰冷刺骨。周都著陣陣的涼，脊背僵直著，幾乎撐不住突如其來的沉重與冷意，止不住地輕著。

按照正常的對話，應該問他，你是什麽意思，然後便能聽到答案，那個從覺到不對後，便已經猜測出幾分的答案。

可又覺得，他們不該是這樣。

于是在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後，試著說，“兩個人在一起，各種都是相互的。你真的不能試著理解我一下嗎？”

頭有些堵，吸氣，努力將哽咽咽了下去，“我也很辛苦，我也很累，我為你做過讓步了。你知道我在出國之前，熬了很多個通宵。我把兩個月的事到一個月去做，我都是為了……”

“那就分開吧。”

他平靜打斷。

話猛地頓住，人也是。

擡眼，看向他，目是滿是不可置信。

他沒看，哪怕雙目泛紅，哪怕下一秒淚水就要決堤，他也始終沒擡過眼。他只留給一個側臉，從一開始便是這樣。撐著，疲倦的，頹然的，也帶著某種決絕和倔強。

幾不可查地輕，腦海裏已是一片嗡鳴，幾乎是強行從怔愣的狀態中出一些反應，蹙著眉，盯著他，問，“你說什麽？”

“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