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汀州把水杯放回床頭，調侃一笑：“跟我還說什麼謝。”

他低頭看。

橘黃的小夜燈，照映的眼睛像星辰一樣絕璀璨。

顧汀州看癡了幾秒，忍不住輕輕吻了吻的眼睛。

湯喬允渾一驚，下意識想推開他時。

他已經撤回了。

四目相對，曖昧逐漸升溫。

“……還睡不著？”

湯喬允輕輕“嗯”了聲，“腦子里糟糟的。”

心口像也了一塊巨石，堵的上不來氣。

“別想太多，有我陪著你呢。”顧汀州順著的頭發，挨著邊躺下了。

“……”湯喬允往里移了移，給他騰了點位置出來。

兩人躺下一起。

居然沒有男之間的沖，反而很平靜。

當然了。

是很平靜，而他在死忍，不敢起邪念。

顧汀州沒話找話，笑了聲：“剛才你做夢喊‘別拉我’，是不是夢到有人拽你？”

湯喬允吞了一口重氣，幽幽的說：“夢到個黑影，抓著我往盜底下拖，我喊不出聲，也掙不開……”

“是夢魘了吧？”

“嗯。”

“缺氣，讓我給你補補。我氣很足，鬼神都怕我。”

他故意說得兇。

湯喬允“嗤”地笑出了聲，剛才那點驚懼總算散了大半。

抬起頭，撞進他帶著笑意的眼睛里，心里忽然松了松。

他這樣的混世大魔王。

確實是鬼見愁。

有他在，再邪門的地方，再嚇人的夢，都變得沒那麼可怕了。

“我發現你變了很多，和從前完全不一樣了。”

顧汀州愣了下，隨即苦笑：“隨著年齡的增長，肯定要越來越啊。”

“以前年輕狂，做了很多蠢事。現在想想，都不寒而栗，不忍直視。”

“……”湯喬允沉默。

確實。

人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改變。

五年前的想法，和五年后的想法，肯定是不一樣的。

即便是，想法也在不斷的改變。

“在想什麼呢？”

湯喬允：“沒想什麼。”

“那早點睡吧。”顧汀州說著，將胳膊過來了，示意枕住。

湯喬允將他胳膊推回去，“你回那張床上睡吧。”

顧汀州：“不要，我得守著你，保護你啊。”

“那你早點睡吧。”湯喬允翻了個，背對著他睡了。

顧汀州想抱住，但了胳膊，終究還是忍住了。

他不想之過急，引起的抵和反。

能這樣近距離挨著，已經是很大的突破了。

后半夜。

風又起了。

集裝箱的鐵皮壁“沙沙”響著，遠老陳守夜的咳嗽聲約傳來。

大概真是他氣足。

這次沒再做噩夢。

迷迷糊糊睡著時，覺顧汀州輕輕替掖了掖被角。他的作很輕，像怕驚醒一樣。

……

早上。

天剛蒙蒙亮，山坳里的霧氣彌漫。

湯喬允著眼睛坐起時。

顧汀州已經站在集裝箱門口往外。

見醒了，將他的外套遞過來：“今天氣溫很低，外面下雨了，穿厚點。”

“嗯好。”湯喬允接過外套，披在上。

兩人簡單漱洗過后。

營地外面傳來一陣靜，人生吵雜。

周隊長正舉著對講機快步往山口走，老陳也拍了拍子上的灰，探頭探腦：“準是王教授他們到了。”

湯喬允和顧汀州也出了屋子。

兩人剛出屋子。

恰好到林山海也出了屋子。

湯喬允照舊打了一聲招呼，“林師哥，早。”

林山海看著兩人從一個屋子出來，心里作痛，“早上好啊。”

“王教授他們到了，我們過去迎接吧。”

“好的。”

三人跟著往山口走。

剛轉過那片歪脖子松，就看見幾輛托車停在空地上。

山上道路崎嶇狹窄，車子開不上來。

所以，只能騎電車和托車。

“王教授，歡迎歡迎。”

托車停好。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穿著件深灰沖鋒，手里攥著個磨得發亮的牛皮筆記本，正是王教授。

他后跟著五六個年輕人。

有的背著采樣箱，有的手里拎著激測距儀，一看就是帶過來的專家團。

“老王！可算把您盼來了！”周隊長快步迎上去，握著王教授的手直晃。

王教授笑了笑，眼角的皺紋堆起來：“連夜趕過來的，新的盜在哪里？路上聽你在對講機里說發現了蓮紋陶片？”

說著。

他的目就往周隊長后掃，落在湯喬允上時頓了頓，“小湯，在山里還習慣嗎？”

湯喬允趕點頭：“謝謝師傅，習慣的。”

王教授聽了，又笑瞇瞇看向顧汀州，“小顧同志表現怎麼樣？他是特意要來給你做助手的。”

湯喬允臉頰一紅，有些尷尬的看了一眼顧汀州。

顧汀州笑著和王教授握了握手，“表現必須滿分，湯專家滿意的很。像我這麼好的助手，滿世界打著燈籠都找不到。”

“……”湯喬允聽了，臉更尷尬。

王教授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別人不知道顧汀州的來頭。

他可一清二楚。

而且，他和顧汀州的爺爺也是至。

顧汀州來這里的真正目的，他也很清楚。

寒暄過后。

周隊長：“王教授吃過早餐了嗎？要不，大家先吃早點吧。”

“別說這麼多了，先快帶我們去新的盜位置看一看。”

“那好吧。”

“盜在兩公里外，我們得步行走過去。”

“這邊請。”

一行人沿著晨霧未散的山路往盜走。

腳下的碎石沾著水，踩上去溜溜的。

顧汀州走在湯喬允側，時不時手扶一把。

見外套領口被風吹開，還手替攏了攏：“山里風鉆脖子，別著涼。”

湯喬允沒躲開，只低聲說了句：“謝謝”。

林山海走在斜前方，手里攥著那把考古鏟，臉都有些發白。

自從顧汀州來了之后。

他就刻意疏遠了湯喬允。

除了工作的必要流外，其它時間都刻意避開。

湯喬允心里有些莫名其妙，搞不清楚他為什麼要疏遠。

“師傅，您之前說蓮紋匣可能和諸侯王印有關，我爸筆記里提過一句‘蓮開三重，印藏其心’，您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王教授腳步頓了頓，回頭看時眼里帶著贊許：“你還記得這句？湯老當年琢磨了好久。說這可能是蓮紋匣的機關，外層是蓮瓣形的匣。中層藏著暗格，最里面才是放印璽的地方。”

“不過，我們都沒見過實，也只是推測。”

他指了指前面的山坳，“要是這盜真通著主墓，說不定能找到佐證。”

說話間，一行人就到了盜口。

周隊長掀開蓋著的樹枝，黑黢黢的口著冷的氣，混著昨天那甜膩的腥氣，比之前更濃了些。

王教授蹲下，仔細查看。

而后，又讓專家團的年輕人用強手電往里照，自己則拿著放大鏡看口的土痕。

“挖的人很懂行，你看這壁上的鏟痕，斜著下鏟還留了防的凹槽，是老手的手法。”

“而且這位置選得巧。”

林山海湊過來，指著不遠的三號墓方向，“正好在主墓道的盲區，要是從這里斜著挖，不出十米就能挖到耳室。”

顧汀州在旁邊聽得皺眉：“這麼說，盜墓賊里有懂考古的？”

林山海淡淡看了他一眼，眼神中著一‘孤陋寡聞’的意味。

很多倒斗為生的人，有時比專家更厲害，更專業。

永遠不要拿謀生手段和理論知識相提并論。

王教授仔細觀察一番，站起拍了拍手上的土：“把探測儀放下去看看，測測下面有沒有空。”

“好的。”兩個年輕人立刻拿出更專業的探測儀，將探頭慢慢放進盜。

儀發出“滴滴”的輕響。

屏幕上，漸漸浮現出模糊的圖像。

王教授盯著屏幕看了半晌，臉沉下來：“果然通了。”

“下面三米左右有個橫向的通道，應該是挖到耳室的側墻了。”

湯喬允心里一：“那里面的文怕是都遭了秧……”

“不好說。”王教授嘆了口氣。

“耳室一般放陪葬的陶和兵，要是被他們挖通，十有八九遭了殃。”

說完。

他轉看向周隊長，“通知隊里，準備搶救發掘。”

“好的。”

王教授：“其余人先去三號墓，照常工作吧。”

“這里由我們先探測完，在決定下一步計劃。”

“…好吧。”

“那我們先回去。”

湯喬允心腔一梗，有些忐忑不安的跟著工作人員往回走。

有預。

這個新的盜，才是主墓室。

而且，里面有需要的東西，已經打開玉骨匣的方法。

往回走的路比來時沉了許多。

湯喬允攥著口袋里的陶片，指尖反復挲著上面的蓮紋。

那紋路里的朱砂點被磨得發亮，像極了父親筆記里畫的“蓮紋匣”機關示意圖。

顧汀州走在側，見一路低頭蹙眉，輕輕了的胳膊：“在想什麼呢？”

“沒想什麼。”

“允兒，我發現你最近總是心事重重，到底有什麼事這麼煩惱？”

他總能輕易看穿沒說出口的心思。

湯喬允心里松了松，又輕輕嘆氣：“我爸當年研究蓮紋匣，總說它和玉骨匣是一對。蓮紋匣藏印，玉骨匣藏‘鑰’。”

“要打開玉骨匣，得先找到蓮紋匣里的機關口訣。可他沒來得及找到實就過世了……”

話沒說完。

前面忽然傳來一陣爭執聲。

是林山海和周隊長站在三號墓的探方邊，林山海手里拿著個剛出土的青銅爵，臉很不好看：“這爵上的銘文被刮過了！肯定是盜墓賊從耳室帶出來，又隨手丟在這里的！”

周隊長也急了：“我剛讓人清理探方時發現的，這位置離盜那麼近，他們說不定早就把耳室翻遍了！”

湯喬允心里一沉，快步走過去。

青銅爵放在鋪著布的木板上，腹部確實有幾道新鮮的刮痕。原本該刻著銘文的地方，被磨得模糊不清。

王教授帶來的一個專家正用放大鏡看：“刮痕很新，應該是最近一周弄的。盜墓賊刮銘文，要麼是想銷毀來源，要麼是……這銘文里有他們要找的東西。”

“銘文里有東西？”

湯喬允忽然想起父親筆記里的話。

“蓮紋藏方位，銘文記機關”。蹲下，仔細看那模糊的刮痕，忽然指著一沒被刮干凈的紋路：“這不是普通銘文！這是星宿紋！”

林山海猛地湊過來，眼神瞬間亮了：“星宿紋？你確定？”

“我爸筆記里畫過類似的。”

湯喬允點頭，“他說西漢早期諸侯王墓里的，有時會用星宿紋標注主墓方位。你看這幾道殘紋，像不像北斗七星的勺柄？”

周隊長也走了過來，聽了這話立刻讓人拿相機拍照：“把殘紋拓下來！小湯，你爸筆記里有沒有說星宿紋怎麼對應方位？”

湯喬允剛要開口，林山海忽然搶著說：“我記得王教授您以前講過，星宿紋一般以墓主人下葬時的北斗方位為準，勺柄指向的就是主墓道！”

他說著，拿起青銅爵比劃，“這勺柄歪了半寸，說明主墓道可能不在我們之前推測的正南方向。”

“是的，我爸的筆記里同樣記載了這些。”

林山海臉一僵，沒接話，只是低頭繼續看青銅爵。

湯喬允卻注意到，他手指在爵底輕輕敲了三下，那節奏和父親筆記里畫的“蓮紋匣機關叩法”一模一樣。

看著看著。

忽然眼前一黑，有點頭重腳輕的覺。

下一秒。

站立不穩，失去了知覺。

“允兒，允兒，你怎麼了？”顧汀州心一驚，慌忙將接住。

湯喬允頭重腳輕，綿綿的倒了下去。

顧汀州又驚又慌，“快來人，允兒昏過去了。”

隊醫和其他工作人員見狀，都慌忙圍了過來。

“湯老師怎麼了？”

隊醫上前檢查：“先把抱到空地上來。”

“哦哦。”顧汀州忙不迭的將抱到一旁空地上。

隊醫給檢查了一番，臉逐漸凝重，“小湯的癥狀像是中毒了。”

正說著。

又有人驚呼一聲，“不好了，老陳也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