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阮凝玉在想一個問題。

謝凌究竟是什麼時候喜歡的？

想了這一年多來，連同前世的蛛馬跡，都想了一遍，可還是沒有得到一個準確的結論。

至于謝凌讓這兩日好好考慮一下，讓想清楚。

阮凝玉煩得很，這還有什麼需要想的？

與他之間，從來就沒有“在一起”的可能，又何須費那兩日功夫去想？

再者，這般嫵妖冶的子，跟他這種寡淡死板的人本就合不來。

他又何必強求？非要將兩個本就不合適的人給綁在一起，豈不是套了麼？

這幾日謝凌果真沒來尋。

謝凌忙著與各路員走，太后去了后，原本那些不看好他清丈土地的人仿佛已經看到了他今后的功，便都換上了另一副臉。

謝凌白日里陪著各路員在酒肆茶館周旋，聽著那些半真半假的奉承話，臉上總掛著三分淡笑，既不顯得熱絡，也不至于冷了對方的臉面，也是在籠絡人脈。

清丈土地是仗，有陛下的默許遠遠不夠，這些盤錯節的人脈，才是能讓他走得更遠的基石。

阮凝玉想，他忙得很，不過他這幾日卻來都不來的海棠院一趟，想來上回是真的生氣了。

這才哪跟哪。

上有很多他無法接的地方，他不過是接到了一點，這就不了了麼？

阮凝玉想起來，之前謝凌便總覺得自己太過艷冶。

謝凌想要的是養在屋里的百合、清高雅麗的蘭花。

阮凝玉坐在妝鏡前，指尖無意識地過鬢邊的紅寶石釵。銅鏡里映出的那張臉，眉如遠黛，眸若秋水，連瓣都像是被晨浸過的胭脂，著天生的艷。

可親生母親給了異于常人的貌，便能怪麼？還記得前世慕容深說，像這樣相貌的人，就算是披麻戴孝讓旁人見了，也會覺得是在勾引人。

阮凝玉可不覺得自己的麗是原罪。

謝凌心里還是保守的思想，跟那些埋在地底下的老祖宗一樣，都覺得人應該安安分分地在屋里相夫教子。

謝凌想讓這副“惹麻煩”的容貌收斂些，可偏不。

阮凝玉又想起前世的謝夫人，仿佛生下來就帶著“規矩”二字，從沒見過許清瑤穿過很鮮艷的，就像是最端莊的白梅，溫順、素雅，像幅淡墨山水畫，不會跳出既定的框架，永遠不會讓人想到“艷冶”二字。

阮凝玉又想起，謝凌那位去世的母親便是這麼一位傳統端莊的子，導致他也希自己的夫人也是如此。

或許，那般模樣的許清瑤，便是謝凌心中關于妻室的極致念想了。

這天下午，阮凝玉收到了齊青寂的信，說是齊青寂打算把兩個綢緞鋪改良一下，特請出府一敘，共商細枝末節。

阮凝玉又想到了謝凌的話，為難了起來。

因為和沈景鈺的事，這次若當真出府與齊青寂見面，謝凌說不定又會多想。

謝凌的醋勁，讓阮凝玉都懷疑自己就算是在路邊了只狗，謝凌也會喝上一壺醋。

再者往來周旋間，保不齊會撞見謝凌的人。​那人眼尖心細，又素來對的行蹤多有留意，萬一被他窺出些蛛馬跡，順著綢緞鋪這條線查到云香樓……

阮凝玉后背竟泛起層薄汗。

謝凌若是知曉了，后果不堪設想。

籌謀了這麼久出府的這條路，絕對不能被謝凌就這麼給斷了。

阮凝玉想了想，便讓齊青寂找個的出面，在云香樓跟談。

阮凝玉讓人把的話轉告給齊青寂——鋪子商議之事，恐多有不便。煩請青寂兄尋位可靠眷，改在云香樓一敘，下午我自會前往。

就這樣，換了套裳，又戴了帷帽，這才帶著春綠出府。

齊青寂果真派了個子過來，假裝是富家小姐。

半個時辰后，的事都談得差不多了，阮凝玉很放心把這件事給齊青寂來打理。

相信這輩子齊青寂再也不會自宮進皇城為臣，他與他的孟小姐也能有人終眷屬。

離開云香樓后，天還早，阮凝玉并不打算就這麼回府。

眼見附近有個聽曲的茶樓，阮凝玉便帶著春綠進去。

……

上回的花朝宴上，京中但凡有些頭臉的夫人，瞧見阮凝玉時皆是淡淡避開。

倒不是禮數有虧，實在是這兩年外頭關于的傳言駁雜，這般名聲，哪家肯將兒郎托付？謝易書聽說了之后，暗自嘆了好幾回氣。

自春闈放榜后，他便沒歇著，托了不人脈，為阮凝玉適齡的郎君。挑來揀去，選出幾位家世清白、品端方的，帶著畫像這日特意送到謝凌書房。​

“堂兄你瞧瞧，這幾位皆是青年才俊，與表妹年歲也相當。”謝易書將畫像在案上排開，指尖點著其中一幅，“這位是禮部侍郎家的三公子，學問人品都沒得挑……”​

卻見謝凌連眼皮都未抬一下，只著窗外的竹林，聲音平淡無波：“不必了。”

“我已為尋得合適的人選，待我從南京回來，自會帶他與表妹相見。表妹的婚事，不勞堂弟費心了。”

謝易書怔住了。

他是真的沒料到，堂兄竟早已為表妹妥帖安排好一切。要知道，以堂兄那眼高于頂的子，能他眼的，斷不會是尋常人。

過去他總暗自揣測堂兄對表妹淡淡的態度，只當是無意上心，卻沒承想，對方早已把事料理得滴水不，那份細致周全，竟比自己這個時時掛懷的人還要多出幾分來。

謝易書很意外。

謝凌卻是看向了窗外。

他也不知道在跟阮凝玉在較著什麼勁，明明他幾日后便要走了，他本該珍惜這些日子，好好和見見的。

自己這種沉悶的子，氣惱了便會一言不發地選擇回避，又怎麼會討人的喜歡？

也難怪阮凝玉不喜歡他這個表哥。

可上回跟沈景鈺見面始終是他心頭的一刺。

不止這些，還有很多他所介意的。

私奔回來后還和慕容深和沈景鈺糾纏不清，他因為虧欠，便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他如今后悔了，先前縱容的決定卻如覆水難收，此刻若要翻覆，豈不像是自己狠狠扇了自己一記耳？

初到謝府時，他便見到總穿些輕的薄衫，料子是上好的杭羅和霞影紗，一吹便在上，勾勒出纖細的腰肢與起伏的曲線。謝凌每回撞見，目落在那半的料上，既覺驚艷，又生出幾分不悅。

他常對著燭火發呆，腦海里反復描摹著赤著玉足在屋里走的畫面。

那雙腳瑩潤如玉，著淡淡的，踩在冰涼的地磚上時，腳踝會繃出好看的弧度。

謝凌總是在想，若真了他的妻，還這般隨，可如何是好？​

他房里總有侍從值，送茶的小廝、捧書的長隨，皆是氣方剛的男子。

萬一哪個清晨，睡眼惺忪地從室出來，赤著腳踩過回廊，恰好撞見端著銅盆的仆從怎麼辦？那截在擺外的小，那踩在氈毯上的玉足，豈不是要落進旁人眼里？

​他太清楚的子了，從前他在花園里撞見腳追蝴蝶，他蹙眉訓斥，卻無所謂地一笑，半點沒把男大防放在心上。

更何況，倘或婚后，還這般朝三暮四呢……

謝凌坐在太師椅上合上了眼，不敢去細想，呼吸忽然重起來。

有時演技還很拙劣，可卻讓人討厭不起來。

就連他的堂弟，曾經也不免為心過，與有過一段。

那麼婚后呢，會改變麼？謝凌是希能為他改變的，為了他一個人，不要再與世子和秦王再有來往。

可如果，不愿改變呢？還是小孩子的心態，又那麼的驕縱，萬一以后有一次做得太過火了呢？到那時候，他還要原諒麼，還是選擇裝聾作啞？

他真能這麼大度麼？

謝凌昨夜冥思苦想，雙眼猩紅。

當初他罰阮凝玉抄《誡》罰得那麼狠，字跡不工整要重抄，筆鋒偏了要重抄，哪怕寫一個字，那一章也要重寫，誰曾想風水流轉，如今他竟被反手治得服服帖帖，治得半點脾氣也無。

謝凌的心又被那悉的絞痛攥住，他無奈地蹙眉，從葫蘆藥瓶里捻出一粒的靜心丸，就著微涼的茶水咽了下去，只盼著那躁郁能早些平息。

誰料外頭的蒼山竟一陣風似的闖書房，臉上焦灼之難掩。

“主子，小的有急事要稟報！”是關于表姑娘的。

謝易書忙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