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盡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惹得孫良言也跟著流淚不止。

他挨著胡盡忠跪下，趴在地上給晚余磕頭：“娘娘，皇上之前確實做了很多對不起您的事，可是這一回，皇上是確確實實為了您好，就連徐掌印和沈大將軍也是認可的。

您瞧瞧皇上如今這樣，能不能醒來都未可知，您就發發慈悲，原諒他這一回吧，他是真的把心都掏給了您呀！”

晚余默默地看著兩個人在自己面前聲淚俱下，覺像是在看一場鬧劇，滿腦子充斥的只有一句戲詞——

為了你好，為了你好，為了你好……

抿了抿，只覺得滿苦，視線慢慢轉向徐清盞：“是這樣嗎？胡盡忠查到的線索，都是你提供給他的嗎？皇上對我瞞梨月的事，你也是認可的嗎？”

徐清盞的心在平靜的目注視下微微抖，要鼓足所有的勇氣才敢和對視：“是，臣和皇上一起瞞了娘娘，臣對不住娘娘。”

這個回答在晚余意料之中，因此的神沒有任何變化，又接著問道：“梨月出事的時候，你一連幾天都沒來見我，是去南崖禪院請晉王殿下了嗎？”

“是。”徐清盞說，“之前在晉中治療時疫時，我和殿下流過幾次，殿下曾經談起過皇上的寒毒，說他一直在尋找解毒的藥方，為此查閱了許多古籍，通曉各種奇毒。

皇上讓我請殿下回來，一則是為了救治公主，二則，二則是怕自己有個三長兩短，可以讓殿下憑借和皇上相同的長相，在不驚任何人的況下接管朝堂，維持江山穩固。”

“原來如此。”晚余點點頭，轉而看向沈長安，“你呢？”

沈長安子一僵，晚余的目像兩把刀，直直進他心房，痛得他不能呼吸。

自從永樂公主的事之后，他們再沒機會近距離接，就連封后大典上，他也只是跪在城樓下，隨文武百一起向晚余大禮參拜，看著和皇帝并肩立于高臺，站他不可企及的姿態。

所有人都在稱頌帝后二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沒有人知道，頭天夜里帝后二人縱躍下城樓時，那繩索就攥在他的掌中。

他站在樓頂，看著他們平穩落地，聽到太醫大聲恭喜娘娘懷上龍胎，然后再看著天子儀仗簇擁著他們匆匆而去。

他在樓頂站了很久很久，著樓下不見底的黑暗，他自己都想縱躍下。

他沒想到晚余中迷藥那晚會懷上孩子，畢竟皇上說了會給避子湯，他和徐清盞就聽了皇上的話，對瞞了真相。

太醫宣布皇后娘娘懷孕的那一刻，他在一片歡呼聲中，聽到自己的心片片碎裂的聲音。

晚余那樣敏的人，肯定在第一時間就已經想到自己和徐清盞瞞了。

但永遠不會知道，那一晚，他和徐清盞就站在的門外守著，而他為武將，本就有著異于常人的聽力。

然而，相比梨月的生死，那夜的瞞都顯得微不足道，晚余那樣的信任他，信任清盞，他們卻和皇上一起，瞞了幾個月的時間。

他說不出“我都是為了你好”這種話，因為他知道，很多時候，這句話不是糖果，而是刀子，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這刀子傷人有多狠。

他躑躅了半晌，只說出一句話：“臣愧對皇后娘娘。”

晚余已經麻木的神經在聽到這句話之后，仿佛被一道閃電擊中，痛順著每一管傳遍全。

不敢再去追問，也不敢去深究這短短的七個字背后，還藏著什麼不知道的。

這一刻，在面對自己此生所，喪失了所有的勇氣。

要怎麼和他們說，在意的不是欺騙，而是所有人都認為不該知道真相。

因為覺得脆弱，覺得承不了真相，就剝奪了的知權，連孩子最后一面都不讓見。

如果孩子活了，就給一個驚喜，如果孩子死了，就瞞著埋掉。

為母親的，從頭到尾被排除在外，毫不知。

可能在他們看來，這是對的保護。

可他們的過度保護，卻讓看起來像個傻子。

什麼都不想再說。

低下頭，看向邊沉睡的男人。

男人靜靜躺著，雙眼閉，氣息微弱，對周圍的一切毫無知覺。

這個向來強勢，霸道，手握生殺大權，習慣掌控一切的帝王，如今隨便一個人都能要了他的命。

這里有他忠心的奴仆，有他忌憚的敵，有曾經和他手足相殘的兄弟，他就這麼義無反顧地把自己的家命押在了這些人手里，只為換取小兒存活的希。

哪怕這希很渺茫，哪怕他們父可能會一同死去，他也在所不惜。

做出這個決定之際，他應該已經安排好了后事吧？

想起，封后大典那晚，他非要和喝合巹酒，和房花燭，他和說，你別發愁，朕會對你好的，朕活著一天，就疼你一天，縱然哪天死了，也要把你安置妥當了再閉眼。

所以，他是已經把安置好了嗎？

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況下，私自安排好了的往后余生嗎？

他是不是覺得這樣很好？

是不是覺得他盡到了一個丈夫最后的責任？

可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問過，愿不愿意接這樣的安排？

抬手上他沒有的臉，很想搖醒他，當面問一問他，他究竟是怎麼想的？

可都不知道他還能不能醒過來。

也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的心明明很，卻又很空曠。

得像理不清的麻，空得像無人踏足的荒野。

呆滯的目環顧四周，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在這兒了。

可是，卻到前所未有的孤獨。

人生的曠野，只有一個人。

像是一個耗盡了心力的老人，再也不能把腰得筆直。

佝僂著腰，不再看任何人，疲憊不堪地說出兩個字——

算了！

說算了！

抱起梨月，把臉埋在孩子的襁褓里。

說算了，你們都出去吧，或許你們都是對的，但此時此刻，我只想和我的孩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