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檀靜靜地聽他說著,心里頭暗暗松了口氣――
是對的,夫君并非故意不想讓有孕。這幾日心緒十分復雜,腦中閃過無數種紛繁推測,可最后還是想要相信夫君,相信夫君并非不想與生兒育。是以今日故作不知,做戲做足了全套,就是想聽他親口說出避子湯一事。
既是做戲,也不能表現得毫不驚訝,于是瞪直眼問道:“那補湯是避子湯?夫君為何不早說?”
“先前沒和你說,是覺得無甚必要,但沒想到,你會有如此多的負擔。”他將人攬懷中,沉靜道,“再等一兩年,你想生幾個便生幾個,先等你調養好。”也先等本王收復榮州,他心里默道。
其實明檀已經調養了近一年,如今生養完全無礙,可榮州一戰早晚就在這一兩年,戰場從無常勝,他若不能全勝而歸,那便也無留有子嗣的必要。
他不希他的孩子與自己一樣,還未曉事,便沒了父親,也不希他的妻子如他母親一般,獨活于世,還有多余的牽絆。
明檀點點頭,乖巧地窩在他懷中。很懂事的,只要他肯主告知,便愿意理解。
月如水,從窗欞靜靜灑落,兩人各有各的心思。
其實江緒又何嘗不知,今日封太醫回話,他便聽出了端倪,再一查當日來府的于大夫是婦科圣手,并不擅風寒雜病,他自是不難猜出已知曉避子湯一事。今夜種種做戲試探,要的無非就是他的坦誠告知,既如此,遂心愿便是。
第九十二章
正月十五,上元。
今年上元不同以往,有宮妃提議于金明池畔設宴,邀皇族宗親賞燈夜游,康帝覺得這主意很是不錯,早早兒便與章皇后商議了番,預備辦。
江緒先前推了除夕宮宴,上元燈節,康帝說什麼也不許他再推。
明檀本還想著與夫君去南河街夜游,這下可好,全泡湯了。
想到宮又不得要應付那群沒個安生的妃嬪,頭疼得。
這回金明池夜游是由蘭、淑二妃并著近日復寵的嬪一道辦的,畢竟年節里頭事多,宮里這些事兒章皇后一個人也顧不過來。
蘭淑二妃明檀已經很悉了,可這嬪,明檀數回進宮,卻印象全無。
筵席上,明檀小聲問了問江緒:“夫君,這嬪娘娘什麼來頭?”
“……”
“本王又不是侍。”
“……”
也是,夫君正籌謀收復榮州一事,哪有功夫關注什麼后宮妃嬪復不復寵。
下首坐著的是豫郡王夫婦,豫郡王夫婦是京中有名的青梅竹馬、年夫妻。明檀與豫郡王妃時常一道宮,兩人也常有話聊。
這會兒對面嬪正給皇上皇后敬酒,豫郡王妃略略傾,與明檀講小話道:“檀姐姐可知這嬪是何來頭?”
明檀小幅搖頭。
豫郡王妃又神兮兮道:“嬪從前是玉貴妃的人,玉貴妃幽冷宮后,也跟著失了寵。宮里頭什麼境況,姐姐也知道的,無寵無家世的妃嬪,日子不會好過,是以這兩年,嬪連在人前面的機會都沒有,皇上也早將給忘了。”
明檀遞出個問詢的眼神。
豫郡王妃還要再說,豫郡王卻拉了拉角,示意老實點兒。
不滿地從他手中扯回角,繼續和明檀八卦道:“聽說這回能夠復寵,多虧了淑妃娘娘提攜,淑妃娘娘不是有孕了嘛,想找幫手也是人之常。嬪位分不低,且從前在玉貴妃手下,早就被灌了藥,不能生養了……”
豫郡王妃拉著明檀嘰嘰咕咕沒個消停,豫郡王頭疼,卻也拿沒法兒,只頗為慚愧地看了眼江緒。
江緒倒沒覺得有什麼,端起侍剛為明檀斟上的酒,一飲而盡。
今兒是家宴,來的都是皇室宗親,規矩比平日要松散些,用膳時,還有不尋常難見天的低位妃嬪使出渾解數獻藝邀寵。
不得不承認,能宮的人還是有幾把刷子,獻舞獻曲都很是有模有樣。
明檀認真欣賞了番,還與江緒小聲說道:“方才這位人的曲子彈得甚是好聽,雖然比我差那麼一點點,但這曲調倒是有幾分新鮮。”
“……”
這句“比我差那麼一點點”,就很靈。
江緒掃了一眼,不置可否:“你若想學新曲,我讓人給你尋些譜子。”
“那倒不用了,我自己也會譜。”又順便強調了下自個兒的創作才。
江緒:“……”
皓月初升,舞樂正酣,眾人飲酒說笑,一片和樂。
章皇后在上首溫婉笑道:“今日這宴辦得不錯,有勞淑妃、蘭妃還有嬪妹妹了。”
三人忙起福禮。
淑妃淺笑著,謙虛道:“皇后娘娘主理六宮,最是辛勞,能為皇后娘娘分憂,是臣妾與兩位妹妹的福分。且臣妾懷著子,行事不甚便宜,不過妄擔虛名罷了,正經持的還是蘭妃妹妹與嬪妹妹。”
蘭妃一如既往,聲音淡淡:“臣妾并未做什麼――”
還沒等說完,嬪又笑盈盈地搶過話頭:“蘭妃姐姐過謙了,臣妾哪懂什麼,淑妃姐姐懷著子不好打擾,平日拿主意都倚的蘭妃姐姐,這功勞,姐姐可不興推遲的。”
明檀沒大注意幾人在說什麼,只不經意般打量了會兒淑妃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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