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灑在瑤臺宮花園小徑上。

桃枝逐漸放慢了腳步，褚鈺也隨之放緩,保持著兩步的距離跟在側后方。

此時好似同他們昨日走在都城城中的街道時一樣。

不過并非褚公子和綠竹姑娘,氣氛便也沒有那麼輕松了。

桃枝只覺如此氣氛似乎比方才在書房里還悶了幾分。

“褚鈺。”出聲喚他。

側忽然籠來一片影,褚鈺聞言就往前了一步，正好站在桃枝旁。

高大的形擋住了樹林隙間照的耀，讓眼前視線不再那麼刺眼。

桃枝眼瞧他，他側臉線條冷，下頜微繃，站得筆直，像個盡職盡責的人形屏風。

“殿下。”褚鈺這時應聲。

“今日天氣甚好，園中錦鯉想必也正活潑著。”桃枝隨意找了個話題，目投向不遠的蓮池。

“是。”褚鈺應著，“殿下想看魚？”

“嗯，去看看。”桃枝順著臺階下，率先朝蓮池走去。

褚鈺落后半步跟了上去。

蓮池邊，幾尾彩斑斕的錦鯉悠閑地擺著尾。

桃枝俯靠在漢白玉欄桿上，隨手捻起旁邊石臼里備好的魚食，輕輕灑向水面，魚兒立刻聚攏過來，爭相搶食，水花微濺。

褚鈺站在側稍后的位置，沒有靠得太近，但足以將完全納自己的視線范圍。

他看著下桃枝專注喂魚的側臉，長長的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影。

桃枝作不停，邊緩聲道：“看著它們無憂無慮的，倒也有趣。”

“殿下心有煩惱？”

“沒有。”桃枝幾乎是立刻否認。

這算煩惱嗎？

甚至覺得自己不應該為此煩惱。

可思緒的確纏繞在腦海中，令不由羨慕池水里的小魚，它們可不用去想那些想不明白的事。

褚鈺突然開口：“殿下怎知它們無憂無慮？或許它們也在煩惱今日能否搶到足夠的魚食，明日是否會被更大的魚欺負。”

桃枝手一頓，轉頭不由皺眉瞪他：“你怎如此煞風景？本宮說它們無憂無慮，它們就是無憂無慮。”

褚鈺輕笑一聲：“殿下說的是，是屬下妄加揣測了。”他頓了頓，目掃過池魚，“所以，殿下喜歡……”

桃枝心頭一跳，都沒等褚鈺停頓太久：“喜歡什麼？”

褚鈺上前一步，也同桃枝一樣取過一小撮魚食灑向池中。

他手臂無意間過的袖，帶起一陣微風。

“殿下喜歡無憂無慮的生活？”

桃枝膛上下起伏了一下。

他說生活啊，還以為……

桃枝別開臉，看著水面，褚鈺前的水面被聚攏來的魚兒開陣陣漣漪。

“當然喜歡，難不去喜歡提心吊膽整日憂愁的生活嗎？”

褚鈺默了默，又往水中灑去魚食。

他的生活算不上憂愁，因為他自己不會因此而憂愁。

但自然是提心吊膽的，大多時候也都繃著，與無憂無慮毫不相干。

他也在想，任務結束后，他要去過的生活。

此前他對此沒有多想象，此刻他卻想要將其想得清晰些。

褚鈺收回喂食的手，斂目低聲道：“殿下說得是，好在無論瑤臺宮還是月華宮，都是無憂無慮之地。”

至，對宮桃枝來說，應該是這樣。

桃枝搖搖頭：“宮中不過方寸之地，再大的園子，看久了也就那樣。”

“殿下是想去別？”

桃枝一愣，霎時止了聲。

一不小心說多了。

燕嬤嬤曾問過桃枝，待到年滿二十，是要留在宮中，還是離宮自立門戶。

燕嬤嬤便是一生都在宮中生活的人。

桃枝也如燕嬤嬤一樣，在外沒有家人也沒有牽掛，甚至對于是否要家養育后代也沒有太大的執念。

可桃枝沒有毫猶豫，并不想一直留在宮中，即使跟隨殿下，已足夠無憂無慮。

但這些，不能對褚鈺說。

桃枝刻意沉聲：“本宮想去何，還需向你報備不？”

褚鈺倒沒有因為的斥聲而惱，他也意識到自己問了不該問的。

他想問桃枝，但眼前的是扮作永寧公主的桃枝。

“殿下，魚食快沒了。”褚鈺轉而提醒道，將手中剩下的一點魚食遞還給。

桃枝手去接，指尖微微到他帶著薄繭的溫熱掌心，一細微的麻瞬間竄過。

愣愣地了下手指，忽的收回手。

“本宮不想喂魚了。”

褚鈺不明所以地看，還在想自己不過不注意多問了兩句，莫不是真惹惱了。

還不待他開口。

桃枝忽的道：“也不想逛園子了，回去歇息吧。”

明依舊，蓮池波粼粼，錦鯉悠哉游哉。

褚鈺站在原地，看著那道俏的影漸行漸遠。

直到從遠又傳來的聲音：“還不跟上！”

褚鈺角微，邁步前不由低聲自語：“……這又是怎麼了。”

聲音很快隨他步伐消散在拂過花葉的微風里。

*

桃枝認為，這并非好的征兆。

當晚，失眠了。

分明腦子里空空，什麼也沒想，但卻輾轉反側怎也無法睡。

平躺著子面無表地著房梁許久。

最終，重重闔眼一瞬，再度睜開，驀地從床榻上坐起了。

瑤臺宮的夜晚并不比月華宮寧靜，此地鳥兒棲息枝頭，蝶與花朵作伴，已是夏日蟬鳴不歇時，許多不同的聲音在宮廷各相作響。

桃枝進到書房點燃了燭燈。

守夜的兩名宮還在門外面面相覷，不明白殿下怎麼大半夜又到書房來了。

桃枝因著卸去了妝容，來此的行徑多有些古怪。

擋著臉，步伐很快，不等宮請安，就快速竄進了書房中。

桃枝打開了《冷面侍衛：公主輕點》這本冊子。

此時前來書房并非因為靈棚。

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何時開始生出這樣的想法的，以至于到如今想法越發清晰濃郁之時，就已是來不及收回，也沒辦法下去了，令措手不及。

想帶走褚鈺。

從之前來來回回的思考放棄，放棄又拾起后，最后再放棄。

最后，想，應該還是想要將他帶走的。

桃枝心里很低很輕地發出一聲音。

可能，喜歡上褚鈺了。

桃枝沒有喜歡過什麼人，的很簡單，瞧著順眼可以是喜歡，為人有趣也可以是喜歡。

若要說男之間的喜歡，在以往甚至覺得，公主邊的那些男子，趙璟開朗，喜歡，柳淮有才，也喜歡……

還有別的更多的。

可那些在如今很清楚的和褚鈺在心中生出的分割了開來。

所以，在宋儀昭向允諾的那個獎賞中，想說，能否在離宮時將褚鈺一起帶走。

這并非難事，桃枝不必多想也知宋儀昭定會答應。

桃枝一邊想著自己竟然要為了褚鈺而放棄金元寶，一邊又想，他不愿意跟自己走，自己還要強行帶走他嗎？

想當公主面首的男人是為了什麼。

為金銀珠寶，為榮華富貴。

這是之前就已經想明白的事。

可是桃枝又怎比得上真正的公主。

即使向殿下求來一筆賞賜，那些財力應該也仍是不及公主的吧。

桃枝似乎終于找到了自己煩惱的緣由。

有了一個喜歡的人，可是錢財和男人不能兼得。

可以放棄錢財，但那樣并不能換得想要的人。

而即使得了錢財，那個男人也仍然不可得。

桃枝眸中逐漸生出理清了自己繁雜思緒的清明，但也隨之染上了更多的憂愁。

這就是翠嵐所說的為歡喜為愁嗎？

桃枝長長地嘆了口氣，提筆朝著自己的冊子上開始書寫。

【，是一名家財萬貫金銀纏腰的富貴子。】

第46章

趙璟是在七日后才回到瑤臺宮的。

他回來時春滿面,喜氣洋溢，一看就是在外足了甜幸福。

趙璟一回來便來尋桃枝。

彼時桃枝正在書房寫的冊子。

【玉手一揮，賞銀萬兩,驚得跪地的男子連連磕頭謝恩。】

耳畔突然傳來一陣幽幽的低聲：“原來你的冊子里寫的就是這些容啊。”

“啊！”

桃枝一聲驚,險些從座椅上跳起來。

一回頭看見趙璟不知何時竟已經站在后，目還直勾勾地盯著的冊子。

桃枝當即一手覆上,去遮掩書冊上的文字。

墨跡未干，沾了一手的墨，趙璟也早就把寥寥幾行字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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