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無疑是恩過的，同旁人比，作為丈夫的虞平生是極好的。他容貌出，子溫潤，有著良好的出、出挑的才干，還有向上走的野心，在同老夫人起了爭執的時候，他也總是偏幫著些。

出門參加宴會時，也能聽到旁人的羨慕之語，羨慕出商賈卻能嫁侯門，且丈夫對敬重有加，彼此之間恩無比，不必忍夫婦間的齟齬——這些事聽起來似乎的確是極好的，有時候自己都忍不住問，自己到底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可是明白的，在京城并不開心。當他們的里摻和太多別的東西時候，就已經變得好累好累了。

夜漸深，月至中天，懷里的兒已經睡過去了，終究還是沒能忍住，躡手躡腳起披了一件外就走了出去。守在門外的春紅還沒有睡，見到之后搖搖頭，示意虞平生還等在外面沒有走。

春紅不放心，想要跟過去，沒有允許：“姣姣還在里面睡著呢，你看一會，等會兒我就回來。”

說罷，就朝著前院走了出去。

沉重木門被推開時發出“吱呀”的聲響，探朝著外面看去，正好就看見了站在月之下的虞平生。

聽見門的靜之后，男人轉過來往這邊看過來。他一直在外面站著，上打上了一層白，月落上去就全都了暈。他沒有像往常一般走過來，駐足在原地了子很長時間，才開口喚了一聲，“敏敏。”

嗓音沙啞，帶著點不確定。

“老夫人沒有同你說嗎？”錢氏問。

“說了今日發生了什麼事，姣姣呢？還好嗎？”

“了點驚嚇，喝了安神的方子，已經睡下了。”錢氏低下頭。

不曉得怎麼，對著老夫人能從容講出來的話，對上眼前這個人的時候，卻一個字都講不出了。

頭哽著，良久才重新抬起頭，看向虞平生。

因為前些日子照顧老夫人而清瘦的儀容還沒養回來，臉上皮削減了，便襯得眉骨愈發高，眼窩也深了些，眼皮下勾著層淺淡的黑，眼里也添了。大約因為太心急，一路匆匆趕來，沒來得及喝上水，上起了皮，他卻渾然未覺，注視著，一眼不肯錯開。

錢氏看著他，抿了抿。

多年前那一場江南雨，此刻再回憶起，仿佛只是一場蒙著水霧的青綠舊夢，被柴米油鹽、婆媳妯娌間的言語腌臜抹上深淺的痕跡，到現在，終于是拼湊不起來了。

“老夫人同你說了我的事嗎？”偏過頭去，不再看向他。

知道自己做的事，一定會被老夫人丑化千百倍地告訴虞平生，冠無數罪大惡極的聲名。從前很努力，想要周全婆母，想要和妯娌們好關系，喜歡虞平生，所以希他的家人們也能喜歡自己，所以在乎們是怎樣看的。

只是到如今，已經不太想去在乎這些事了。

還記得姣姣剛出生的時候，那麼小那麼的一團，被抱在懷里的時候眼睛還睜不開。不舍得姣姣再被這些人欺，跟著一起被針對了。

抬頭，看著虞平生，眼底淚點點聲音卻無比堅持，“我想我們還是和離的好，兩各自好好過日子，總比大家湊在一起都過得艱難要好——我好像真的捱不下去了……”

話到最后，聲氣低了下去，肩膀也垂下，仿佛原本繃著些什麼，已經到了疲憊至極的地步，此刻終于因為這幾個字口，而得到些安。

“敏敏……”

虞平生開口，“我…今日之事，我一定會給你代。之前我們不是說要分出去過日子嗎，我已經在尋地段、相看房子了，等年底的時候我準備去幫大哥運作，將他調禮部，由他去勸說老夫人讓府中的人分開來過日子。日后只有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再也沒有旁人，府中的事都由你做主好不好？”

“我只是想告訴你，答應你的事我都有認真去籌謀，沒有敷衍過。”

他一字一句都講得認真，講他的打算，講他的圖謀，講他的期許，講他們之間的未來。

錢氏偏過頭又轉過來，在夏夜晚風、滿天星子里看向他。

場浮沉多年，虞平生一雙眼依舊清亮，目堅定，像當初牽著手，詢問是否愿意嫁給他的時候。

那時候他們在江南，還不曉得等著的會是什麼，一腔孤勇，還篤信柴米油鹽不會消磨掉意深重，他向出手，就敢回握住，義無反顧跟他走。

后來他們一起經歷過許多事，每次幾乎走不下去的時候，只要他再看向，就還是愿意堅持下去，和他相偕著走過無數風浪。

直到此刻。

依舊相信他，相信他真的會像他說的一樣，會一輩子對好，會努力給很好的生活，然而這世上有些東西，是人選擇不來，割舍不下，無論多努力都改變不了的。

比如出，比如家人。

虞平生可以為了分家，可以為了搬出去生活，可是那些人依舊還是他的家人，他們脈相連、割舍不斷，就像無論離家多遠，夢里總還能看見那片江南水鄉一樣。

他會努力，可是努力了又怎麼樣呢？

就真的能擺這些零狗碎的生活嗎？

第一次見虞平生的時候，曾經以為家是兩個人因為喜歡在一起，無關其他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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