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該知足的。
可今天偏不想。
第四十一章
相思終于明白, 嫂嫂從前說的話,雖說夫妻本一, 可無論多麼恩繾綣, 在某些時刻,會突然發現,這是兩個全然不同的人。
因為不同, 所以難免撞。
可不同,卻未必不能契合。
相思把李文翾拒之門外,其實心里卻是在喊:阿兄,你能不能,抓我。
想要有人能全然是的, 一分一毫也不要和別人分。
不要。
“姌姌, 真的不能讓我進去嗎?”李文翾的聲音沙啞。
相思一邊眼淚,一邊說:“不。”
有些事, 可以當做沒有發生,有些事也可以敷衍糊弄過去, 在意他,所以可以試著去容忍一些事。可有些事,若一一毫也不能接,那就一一毫也不能退讓。
誠然知道兩個人面對面也可以談。
可這件事并非沒有提及過,他也做過保證, 可有一日, 還是被人架在火上烤,沒有人可以理解坐在大殿上,被眾人齊齊跪拜懇求為他廣置佳麗的, 不是心痛,是一種當眾的□□, 比被人隔空扇了一掌還要讓人難接的屈辱。
因著不能接,卻也不能痛罵回去,所有人都吃準了要臉面,也吃準了若拒絕便是心狹隘,置天下社稷于不顧。
“那你早點睡。”李文翾沉默許久,他是懂的,懂的純善和委屈,本來就不是什麼野心的人,畢生所愿也不過是尋個安穩的歸宿,早先念春回來探,聽著念春說家中瑣事,眼里滿是羨慕。
可偏偏上的是個皇帝,在眼里他首先是李文翾,其次才是皇帝,可卻因為他是皇帝,讓吃了許多苦頭,卻還是不能說,把一切都咽下去了,消解了,卻沒想到有一日還要面臨這樣的屈辱。
不是傷心有人碎,只是痛恨那些人專挑了他不在的日子拿大道理來脅迫,讓口不能言,怒不能發。
李文翾是真的怕覺得不值得了,指尖狠狠嵌進掌心,因為憤怒而雙目赤紅,極力制才能讓聲音平穩些,“山里涼,夜里記得蓋好被子,阿鯉和夭夭孤就不帶了,讓他們好好睡,也能陪你解解悶,你不高興了,去哪里都好,別不聲不響的,今日的事,你委屈了。”
他停頓片刻,繼續道:“孤并非縱容他們,只是有些事,孤總覺得是你我之間的事,不需與外人贅述,如今想來,是孤自以為是了。你今日的話,徐德萬都告訴孤了,孤知道你是氣話,可也還是要說一句,并非孤授意,也絕無納妃的心思,孤這輩子,有你足矣,從前是,現在是,往后歲歲年年,都是。”
他平靜地發著毒誓:“若我有半句違心之言,我暴斃當時,雷劈火燒,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相思驚一下,眼眶頓酸,只能抬手著,幾乎立刻就要忍不住開門了。
李文翾說完了,并沒有再強求打開這扇門,他原地站了片刻,然后轉離去了。
隔開他的,又豈是這扇門。
茫茫夜,他抬頭天,生出幾分寂寥落寞來。
往常這時候他應當還在書房批閱奏章,相思偶爾會去陪他,大發善心才會幫他看兩折,他心思不在奏折上的時候,便將拉進懷里親熱,親到惱為止。向來正經,不似他輕浮孟浪,覺得書房重地,實在不宜放肆。
可他卻總是浮想聯翩,覺著這地方行事,也別有意趣,沒事了就逗,只是瞧抗拒,便作罷了。
他知道向來端著祖宗禮法,也覺得他是皇帝,無論如何都不只是相公,因而總是不能全然相信他。
連胡鬧都要顧忌分寸。
怕得意而忘形,怕哪天被人抓了把柄。
其實他從來不在意什麼皇位,若他有的選,他寧愿和做一對兒尋常夫婦。
尋常到,便是叉著腰罵他,拎他的耳朵,傷心了打他朝他扔石頭也不必擔憂會冒犯他。
*
第二日的早朝罷朝了,朝臣也沒接到通知,各自在大殿上被晾了半個時辰,徐公公才不急不緩出現:“陛下欠奉,就不過來了,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朝臣面面相覷,各自心里都打著鼓,都知道昨日里皇后突然移駕去了慈安寺。
卻不知陛下是個什麼反應。
這便是后宮無人的壞。
說起來納妃之事,各自說的再冠冕堂皇,其實也都存了幾分的私心的,前朝后宮向來分割不干凈,孫皇后榮寵幾十載,帶給孫家的利益,可是不可估量的。
這位年輕的帝王向來晴不定,琢磨不,他們這些人,既是陛下門前的狗,可狗也不想被蒙著眼,也想知道主人是怎麼想的。
散了朝,三三兩兩結伴而出,都在議論:“皇后這是公然跟陛下板呢?”
“我看吶,是在跟我等板。”
“陛下那脾氣,向來是不制于人的,我覺著,便是陛下無意納妃,這下也該惱怒了,還從沒人敢這麼威脅陛下過。”
“娘娘使的子還嗎?哪回陛下不都是哄著。”
“非也,從前娘娘再使子,也是把家國放在前的,便說誕下太子和公主的事,雖是瞞了陛下,可也是為了天下好啊,那時若陛下分心,北疆指不定什麼狀呢,況且因著陛下早回,柴大人花了多功夫才把北疆那群蠻徒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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