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

姜若醒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看見赤紅帷帳上的灑金花紋，腦子懵了很長時間一會，這才想起來是在去京郊的路上被劫走了。

這是在什麽地方？

疑地想，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可就在用力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腹部傳來陣陣痛意，像是有什麽東西不停地下墜。

這和來月事前的疼痛完全不一樣，至于是什麽，還沒有來得及思考，腰部就傳來一陣輕的力道，很好地托住的腰部，帶著坐了起來。

姜若往旁邊看去，就看見一名婢低眉順首地虛虛坐在旁邊，眉眼致卻沒有毫的生氣，就像是一尊致的陶瓷娃娃。

的視線從婢的上又到旁邊的致的陳設上去，心逐漸沉下去，“這是什麽地方？”

“回姜姑娘的話，這是錦繡宮。”

姜若心裏一驚，“我為什麽會來這裏？”

“奴婢不知。”那名宮輕輕搖了搖頭。

此後，無論姜若繼續問點什麽，宮都會輕輕搖頭說出四個字“奴婢不知”，後來幹脆將閉上，自己想都發生了什麽事。

既然是在宮裏，那麽將帶來的人只有上面那一位。不認為自己有什麽地方能夠皇上的眼，最大的可能就是皇上知道世子爺的靜，想要阻止他們在一起。

可不明白，為什麽不直接殺了，而是要將擄到宮裏？這可不是什麽簡單的事。

一直等著有人來審問，想要弄清楚現在到底是什麽樣的局面，可先等來的卻是太醫院的院首。

太醫院院首陸鴻銘坐上這個位置，顯然是有幾分本事的。現在他年事已高，在太醫院掛著閑職，很出診，就等著過兩年退休回老家頤養天年。

也正是因為出面，姜若肚子裏的孩子才勉強保住了。

姜若還不知道自己有孕的時，在陸太醫要好好修養以免了胎氣時，的耳旁一懵，還以為自己是聽錯了。“我是有了孩子？”

“月份是淺了些，但老朽把脈這麽多年，這點東西還是能看得出來。”陸太醫活到古稀之年，早就修煉人，態度十分和善。

“先前驚懼之下了胎氣，接下來的時日切莫多思多想，安安心心養著才對好。免得十月分娩，自己吃苦頭。”

陸太醫絮絮叨叨的話已聽不大清，視線不自覺地下移，落到了搭著一層細棉被的小腹上。很難想象，這個十分平坦的地方已經有了一枚小小的種子，日後會為和顧淮安的孩子。

這種脈相連的覺難以言喻，換是任何時候都十分高興，可現在卻怎麽都高興不起來。

現在局面都不明朗，尚且還不明白皇上對是什麽態度，這個孩子來得太過突然，讓都不敢確定自己是否有能力護住這個孩子。

不免想到，倘若那一日沒有出事，是不是現在還在安王府和世子爺在一起。這段時間他卸了上的職位，說是要帶著在京城逛一圈。他們還約好了再去郎溪，說不準會在郎溪的路上，會發現懷有孕的事，會同樣高興這個孩子的到來。

他們的親緣都過于單薄，便格外珍惜會來到邊的每一個人。

倘若那一日沒有出事……

想著緒就控制不住，連帶著肚子都開始疼。沒有懷過孕，只知道肚子疼不是一件正常的事，因此更加張。惡循環之下，下又開始見。

陸院首還沒有離開，連忙替重新施針，等一個時辰之後，姜若的病才逐漸穩定下來。

消息很快傳到皇上那邊，馮公公等陸院首離開之後，這才轉進了勤政殿。

勤政殿的中間多了一尊三足鼎立的香爐，香爐鏤空的龍紋中冒出幾縷白煙。白眼裊裊娜娜上升，又消散在不遠的高空中，只落得一室令人醒神的香氣。

可就算再令人醒神，長期燃香又不風，屋都會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憋悶，讓人難的。偏偏自從知道安王世子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丫鬟了真心之後，這屋的香爐沒有一刻不是燃著的，屋裏的氣味熏得人都能打個跟頭。

可沒有一個人敢多說什麽，近旁侍候的人都知道皇上最近的心不大妙。自從太子略略提了一句安王世子旁邊多了個丫鬟，皇上從最開始的不在意到後來的沉默，臉越發難看，像極了一座隨時等待著噴發的火山。

饒是馮公公這樣事後多年的老人，面對現在的皇上仍舊覺得心驚膽戰，恨不得這件事立馬過去。他手持拂塵躡手躡腳走到邊，低垂著頭恭敬說：“陸院首來了，說是姜姑娘醒來緒有些激見了，施針之後孩子才保住的。”

皇上放下手中的書籍，自己的鼻梁。半晌之後，他才聲音溫和道，“告訴陸鴻銘，太醫院的藥任他使用，務必將這一胎保住。”

這樣的重視，就是宮裏嬪妃都不曾有過。

誰能想到一開始，皇上下的命令是就地斬殺。

也是十分湊巧，前去刺殺的暗衛是在手的時候，姜姑娘剛好了胎氣流不止。隨行的暗衛中有略懂醫的人，察覺出懷有孕，沒敢做主便將人又帶了回來。而那日皇上剛好不適，陸院首被請來坐鎮勤事殿，姜姑娘才能在被帶回來的第一時間得到救治。

可姜姑娘往後到底是什麽前程，馮公公也不敢猜測。

實際上皇上也沒有想好怎麽理姜若的事，原本一個婢殺了就殺了，可偏偏在這時候被查出來懷有孕。

皇家子嗣不，太子親多年也僅僅只有一個孩子，三皇子和五皇子至今還沒有任何靜，至于六皇子，有沒有靜他都不想知道。唯一沒有親的便是顧淮安，這孩子主意正，親生子不知道要到哪年。姜若的孩子若是平安生下來，就是他的頭一個孩子。假使現在他出現意外，也有人將他的脈延續下來。

這就是皇上猶豫的地方，可同時他又極為不滿意，他一手培養才的孩子怎麽會看得上一個卑賤的婢，甚至同人有了脈。

他閉上眼，腔跟著心緒起伏不定，最後徹底失序。他死死地抓著龍紋懸空扶椅，幹枯的手背上青筋往外迸發，似乎要沖破一層發黃的皮直接跳出來。

馮公公也被嚇了一跳，將拂塵往腰上一別，在後方的多寶架上找出一個刻花木匣。在找中間的一只白玉瓷瓶時，他整只手都在發抖。慌和恐懼席卷到心上，他發狠雙目凸出，直接咬破自己的舌頭，借著腥味兒才讓自己勉強保持鎮定，將白玉瓷瓶的塞子拔開，放置在皇上的鼻息之下。

皇上深吸了一口氣，過了好長時間藥才將的痙攣一一梳理，勉強緩過神。

他整個人重重往後背上靠去，因為發病顯出幾分病態，皮幹枯發黃，活像是一開始變得僵的……

後面的想象還沒有完，馮公公猛然一個擺子清醒過來，小心問：“陸院首應當離開沒有多久，小的現在去請他過來一趟。”

“沒有多必要，真讓他過來無異于告訴別人，朕不好了。”皇上對于現在的局面異常清醒。

江南遭重創，正在等待反撲。一旦自己重兵的消息傳出，朝中勢力就會全然了。太子還是太稚了，不能鎮住現在的朝堂。

對于太子，他以前是極為滿意的。太子作為一國儲君，儀態和行事都是萬衆的楷模，一舉一挑不出任何錯來。番被大周朝最頂尖的那群臣子教導，太子的手段和計謀都不缺，可以說太子按部就班就一定能繼承他下的位置。

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太子的心開始了，所有心思不是放在政務而是在各種人心的算計上，甚至他還沒死，太子就已經開始惦記上他座下的位置。

對于這點，皇上明顯是失的。

馮公公打小起就跟在皇上的邊侍候，最是知道皇上這一路走來的艱辛。此刻見到他連生病都要瞞著，邊連親近的人都沒有，心裏也覺得酸溜溜的，不是個滋味。

“下去吧，朕想一個人靜靜。”皇上無力地揮揮手。

“諾。”馮公公忍住心裏的那酸脹，也不敢多說什麽，直接向外面走去。他在心裏祈禱著，希安王世子能夠早日察覺聖上的異樣，千萬不要為了一個子同聖上置氣。

姜若再次清醒之後，緒比先前穩定很多。

大概是知道自己肚子裏多了個小人兒，表現得相當配合，每日該吃的吃、該睡的睡，表現地就像是在自己的府中，心大地讓一衆人側目。

皇上一直都沒有召見姜若，卻一直有宮將每一日的日常起居呈遞上來。姜若的聽話和配合讓他詭異地覺得舒心，連帶著對姜若的印象都好了幾分。

畢竟和吵吵鬧鬧的廢比起來，聽話的廢最起碼不會讓人心裏添堵。

更讓他覺得詫異的是，顧淮安完全沒有任何作，就好像是邊了一個人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區別。可越是這種平靜，越讓他的火氣上湧，這是用他曾經教導過淮安的手段反過來對付他？

皇帝怒，卻偏偏又找不到任何的理由發作，仿佛誰先有作就會在這場博弈中落了下風。

恰逢科羅什部落的兩位皇子進京進貢，祈求大周的資幫助，且向大周朝為二皇子求娶公主。

在青海一戰中，安王雖然大敗敵軍取得最終的勝利。但由于一開始糧草貪腐，延誤時機，導致大周朝在同那些草原部落手時同樣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因此科羅什部落的到來，對兩國來說都有重要的意義。

求娶公主倒是好說，他的三位兒雖然都已經出嫁，大周朝并沒有尚未婚配的公主。但可以挑選一位合適的宗親之，賜給公主的份送去和親便是。科羅什部落也并不會在意究竟是哪位公主，在乎的是聯姻對于雙方的象征意義以及跟隨公主過去的大筆陪嫁。

可朝堂上因為這件事吵翻了天。一半人認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些部落可不會記得曾經自己的臣服和獲得的好，一旦他們休養生息兵馬壯之後，就會率領騎兵南下不斷擾邊境一帶，邊境人民深其害。部分人認為，大周朝乃禮儀之邦，理應應下科羅什的要求，讓大周的威名傳到草原。

皇上是經歷過國庫的的的不足百兩銀子被著打仗的日子，這些年矜矜業業他好不容易積攢下一些家底，也不想白白給這些部落好，便定下了大概的方案。

聯姻是要聯姻的，可東西也不是白白送出去的，得要科羅什部落的人拿東西來換。要是科羅什不落的人不願意，也可以適當展示展示大周朝的武力。

至于招待的人選，自然而然落到了顧淮安的頭上。

這次倒不是皇上偏心，皇子當中唯一接過軍隊的三皇子遠在揚州，其餘人雖然在兵部轉學習過，可武力上實在說不上有多擅長。

顧淮安剛剛好合適，正經狀元出，又被安王帶著對軍營十分悉。

太子在聽說招待科羅什的人選時，略略挑了挑眉，看了皇上和自己那位堂弟一眼，卻也沒說什麽，在皇上的示意之下，提前離開。

大殿，就只剩下皇上和顧淮安二人。一人遙坐在龍椅之上，一人只站立在最下方的位置上，兩個人之間仿佛隔著永遠都沒有辦法越的天塹。

但以往不是這樣的。

作為皇上最信賴的寵臣，顧淮安擁有許多旁人不敢想象的權利。他可以隨意地走到聖前同皇上流，將皇上當最信賴的長輩問出自己心中的疑和不解，也可以提上兩句自己最近的生活如何。

不管怎樣，都不會像現在這樣恪守著君臣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