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黑影踉踉蹌蹌地沖出灌木叢，月下顯出一個瘦削的影。

竟是個五十來歲的樵夫，渾跡斑斑。

他枯瘦的手掌在空中揮了兩下，便撲倒在火堆旁，揚起一片帶著腥味的塵土。

“救……救命……”老漢嘶啞求救。

陳鏢頭一個箭步上前，糲的大手掀開他被撕爛的麻布衫。

眾人頓時看見老漢肩膀上模糊的咬痕。

陳鏢頭眼神驟變：“是野所傷，二麻，去拿我們的藥。”

“好！”

許靖央走上前，不聲地看了兩眼。

道：“陳鏢頭，我的丫鬟懂點醫，讓幫忙吧。”

陳鏢頭沒拒絕。

寒走上前，用鏢隊的東西簡單理了傷口。

仔細了下傷附近的，疼的老漢哎喲喊疼。

寒很鎮定：“野的牙都有毒，附近的淤得出來。”

只見寒不聲地檢查了一遍，包扎完畢，退回許靖央邊，暗中點了下頭。

木刀等人的眼神頓時變得森黑肅穆起來。

陳鏢頭等人圍在老漢邊，給他喂了兩口晚上剩的面湯。

緩了緩，老漢才虛弱地向眾人道謝。

陳鏢頭問：“這麼晚了，你一個老人家怎麼才下山？”

老漢發白地解釋：“我是個樵夫，家住前頭的梅安城，兩日前我挑著扁擔去看嫁到遂江鎮的兒，卻不料回來的途中倒，摔暈了過去，等我再醒來，已是天黃昏。”

“我了傷，也辨不清方向了，誰知運道不好，竟又遇到了野狼！幸虧我爬上樹，才僥幸逃一死。”

陳鏢頭沒說話，火堆的在他眼中跳躍，他停頓片刻，才說：“我們這是鏢隊，沒法帶著你。”

老漢連忙巍巍地從袖子里拿出半袋銅板。

“好漢，你就行行好吧，我只到前頭的梅安城，這是我上所有的銀子，求你們捎帶我一程，否則我這樣重的傷，走也走不，早晚被野吃了啊！”

陳鏢頭眼神復雜，擰著眉思考。

黃子的鏢師低聲說：“鏢頭，前頭就是梅安城了，這一路上都沒遇到土匪，總不可能這最后一段路我們上，這老頭兒實在可憐，咱就幫一把吧！”

陳鏢頭走到許靖央面前。

“許公子，您可介意收留這位老人家？”

“鏢隊是鏢頭的，你做決定便是，為何問我？”許靖央語氣淡淡。

陳鏢頭皺眉說：“按鏢局規矩，我們既然收了您的鏢銀，就該按約定人數護送，如今要帶上這位傷的老人家，恐怕會影響行程，這樣，我退您二鏢銀作為補償，但保證依然將您的鏢貨平安送達梅安城，您看如何？”

倒是個講規矩的。

許靖央看了一眼那邊的老漢。

只見他閉著眼，靠在沙袋上，很痛苦的樣子。

許靖央收回目：“不用了，我不也是靠陳鏢頭仗義相助，才能順利走到這兒？這銀子，就當我請各位飲茶。”

二麻頓時在陳鏢頭后，大大咧咧地笑了。

“我就說許公子慷慨豪爽！”

事就這麼定了，陳鏢頭要把這個老漢帶去梅安城。

保險起見，陳鏢頭將老漢轉移去了最前面的馬車里，由他親自看著。

許靖央等人上了馬車休息。

寒低聲音：“那老漢左手沒繭子，右手虎口、手掌繭子深重，絕不是尋常的樵夫。”

許靖央接過辛夷遞來的手帕，慢條斯理著手掌。

“不用查了，是土匪的哨子。”

所謂哨子，就是探路人，專門來踩點，等著給同伙報信的。

隨時都有可能手。

木刀驚訝：“竟然真是土匪？那他做戲實在真，專門找狼咬了自己？”

許靖央清冷一笑。

“木刀，狼傷人會先用爪，一旦咬住了獵，是絕對不會松口的，除非它被反殺了。”

“這……”木刀一怔，低聲音，“您的意思，傷勢也是假的。”

許靖央放下手帕，點了點頭。

“早年間兵荒馬，各地匪患四起，其中有一支號稱‘無常幫’的悍匪最為兇殘，平日里蟄伏深山，輕易不現，可一旦出，必要搶個夠。”

“那人上的傷勢，是用特制的鐵梨耙生生砸出來的，按他們道上的規矩，這‘開紅耙’，不見不收手，非得搶個盆滿缽滿才肯罷休。”

木刀倒吸一口涼氣。

康知遇皺眉：“下這麼重的代價，肯定是一早就盯上了這批鏢隊！兇多吉。”

百里夫人按住自己的包袱，里面藏著的雙劍。

“大不了，我們先發制人。”

許靖央眸漆黑：“我已經想好怎麼做了。”

天不亮，陳鏢頭就吆喝號子，鏢隊要繼續前行了。

按照他們的速度，再走三四天，就能到梅安城。

只不過陳鏢頭忽然改變了路線，帶著鏢隊直接下山，直奔渡口。

日和煦中，這兒早有一輛貨船等著。

看見許靖央瞇眸打量，陳鏢頭走過來解釋：“因為我們押送的是重鏢，不容有失，故而這個路線一開始我沒有向許公子說明，從這里我們改換水路，不出兩日就能到梅安城了。”

如此，還能避開山野間那些偏僻的路段。

“陳鏢頭經驗富，自然是聽你的。”許靖央說罷，率先上了船。

那名傷的老漢，被二麻背著，也上來了。

他應當是沒想到陳鏢頭會忽然改道，趴在二麻的背上，時不時悄悄地探頭四下觀察。

寒低聲說：“只怕這群窮兇極惡的土匪要失算了。”

“不會，”許靖央側首低語，“這個無常幫也經常劫水道，我們剛剛上船的時候，躲在附近的應肯定已經看見，回去報信了。”

“那他們這幫土匪能有多人？”

“這次劫鏢對他們而言定是個大活，起碼會來六十幾人。”

旁邊的木刀搖了搖頭：“這幫鏢隊肯定抵擋不住。”

許靖央卻一臉從容：“先去休息吧，等過了今夜，聽我吩咐。”

寒有些無奈。

家大小姐竟然還如此淡定！

不過，大小姐怎麼會對這幫土匪了解得如此清楚？

此時，威國公坐在馬車上，剛剛又在郡主府吃了閉門羹。

他有些惱怒，自言自語地抱怨著許靖央。

“都一個月了，竹影還敢說不在家，這丫頭就是存心不見我，好歹我是父親！”

話音剛落，馬車猛地停住，威國公險些滾出去，腦袋磕在木板上，發出咚的悶聲。

他吃痛地捂著額頭，掀簾就罵：“真不中用！怎麼駕車的？”

剛說完，就見車夫急促道：“老爺，有個子暈倒在咱們馬車前了。”

威國公定睛一看，果然如此。

子趴在地上一不，穿著荊釵。

“你這個不長眼睛的東西，把人撞死了！”威國公破口大罵。

車夫直呼冤枉：“是自己摔倒在車前的。”

威國公一腳將他踢下馬車。

“還不趕去看看人死了沒有！”

車夫連忙將那子翻過，一張蒼白秀的面孔，沾著點土灰，徹底被威國公看了個清楚。

他一驚。

“怎麼是？”下一瞬，威國公急揮手，“快，快將扔了，這人邪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