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室的空氣有些凝重。

燈在裴允的眉骨投下一段影，他手中的打火機發出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林染注意到他頸側浮起的青筋，就像冰面下涌的暗流。

“后面的事，你們肯定也能猜到……”嚴舒蘭攥了手指，“人的直覺總是敏銳的，裴夫人不知怎麼發現了我和阿厭的存在。”

“應該在背后查過我們，所以知道阿厭有先天弱聽，不會威脅到兒子的地位……”

說到這里的時候，裴厭握住了冰涼的手。

林染忍不住地扭頭去看裴允。

卻見裴允的視線也落在兩人握的手上，眼眸微垂，也看不到此時臉上的表。

林染抿了抿，心頭涌上一酸。

不得不說，嚴舒蘭把裴厭教育得很好。

他上或許有很多病，但是，母子兩人的關系卻是很好。

也或許是朝夕相下產生的濃厚。

可裴允——

明明他跟嚴舒蘭其實才是骨相連的母子……

“那時的裴厭還不到十八歲，他不知怎麼就突然發起了高燒，我讓司機連夜送我們去了醫院，卻突然診斷出得了焦躁癥……”

“后來才知道是裴夫人為絕后患在裴厭的藥里了手腳……”

兩行清淚垂落。

嚴舒蘭閉上了眼睛。

永遠也忘不了當時裴夫人出現在自己面前時那副猙獰可怖的模樣，可明明在記憶里，那個尊貴高傲的人一向是芒萬丈，卻為了一個男人不惜把自己變得面目可憎。

“你的兒子就是個小雜種！”裴夫人勾起一抹冷笑，“聽說還是個聾子？”

“阿厭不是聾子。”嚴舒蘭忍不住地反駁他。

‘啪’！

清脆的掌聲響起。

嚴舒蘭的臉上立刻出現了一道掌印。

“我勸你最后識時務，別妄圖肖想不屬于你的東西！否則，我讓你和你的兒子一起消失！”

這是嚴舒蘭最后一次見裴夫人。

在后來就聽說死了。

不知道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總覺得跟裴振宇有關！

想到這里，嚴舒蘭輕嘆了口氣，“再后來，我就聽說裴夫人得了急病去世了，我……”

就在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裴允卻突然開了口，“是自殺。”

這話一出，整個休息室都靜了一瞬。

嚴舒蘭和裴厭兩人齊刷刷地扭頭去看裴允，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尤其是裴厭。

在他的世界里，他對裴夫人那位親生母親一直都是懷著恨意的。

雖然生下了他，但是卻沒有養過他一天，反而害得他得了病。

如今聽見竟然是自殺時，他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用力的攥住，微微的窒息讓他有些不上氣來。

“什……什麼？”嚴舒蘭滿臉的不敢置信，“自殺？”

裴允的角扯出一冷笑，“我不知道裴振宇那個老東西跟說了什麼，但是肯定是將當年換孩子的事告訴了……”

嚴舒蘭忍不住捂住了。

不敢想象，裴夫人當時得有多傷心后悔，才會做出自殺如此極端的選擇！

自己養了十八年的孩子不是自己的親生孩子。

而自己的骨卻被害得留下后癥。

這種痛苦對于任何一個母親而言都是致命的。

裴厭不由得垂下了眼眸，雖然看不清臉上的表，但是側臉的咬微微隆起，像是在拼命抑自己的緒。

“所以……”

裴允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聲，“選在我生日那天，找了繩子，將自己吊死在我臥室門口！”

轟！

這話一出，嚴舒蘭和裴厭兩人猛地抬頭。

可裴允卻像是沒有注意到兩人的神，垂眸看著手里的打火機。

這件事其實已經過去了十年。

可如今想起來，裴允卻依舊覺得仿佛就在昨日。

傭凄厲的尖。

還有輕輕晃的雙腳……

明明不遠的客廳還掛著‘Happy Birthday’的慶生氣球。

甚至還特意選了正紅的口紅。

眼睛直直地瞪著他——

死不瞑目。

嚴舒蘭忍不住地捂住臉哭了起來。

哭得傷心絕，不知道是為自己，還是為裴允。

裴厭雖然神惶惶，卻還是努力地低聲安。

看著面前這兩位上演母子深，裴允收回視線，整理著西裝外套站起來。

“前塵往事都過去了，我不想追究誰對誰錯，只是麻煩兩位，以后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嚴舒蘭淚眼婆娑地抬眼看他。

張了張，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裴厭在一旁神沉的薄抿，黑的眼眸里閃過一暗，卻也什麼都沒說。

“言盡于此，不送。”

很快，裴厭扶著嚴舒蘭一步三回頭地走出了休息室。

眼見著房間里只剩下了自己和林染兩人，裴允下意識地側眸，卻正好看見林染滿臉擔憂地看向自己。

裴允忍不住勾了勾角，到底沒控制揪了一把的臉，“這麼看著我干什麼？”

林染連忙收回視線。

裴允的骨子里那麼驕傲要強，肯定不喜歡有人同可憐他。

“下面的事，還想聽嗎？”

林染下意識地抬眸，“你不是說過嗎？”

后來他發著高燒暈倒，被江帆救下了……

裴允輕笑了一聲，“那我就說點兒不一樣的……”

林染點了點頭，倒是也沒拒絕。

知道裴允現在的況就是要紓解心的郁結，否則，在心里憋的時間久了容易出問題。

“你知道嗎？在我十八歲生日之前，我一直以為父母恩，哪怕他們差得年齡懸殊，可我依舊相信，直到……”

裴允抿了抿，緩了好半天才繼續開口道，“我那時真的了好大的打擊，當暈倒在暴雨中時，我甚至想過就這麼死了倒也好，可偏偏出現了……”

林染忍不住抿了抿，知道裴允說的是誰，哪怕心里有些不舒服，卻還耐著子聽他繼續往下說。

“我那時發燒燒得迷迷糊糊，就聽見在我耳邊給我哼了一晚上的曲子……”

裴允抬眸看，“我現在還記得那首蘇州小曲的曲調是這樣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