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廖音還是為裴老頭解釋了一句，待裴遠之點頭之后，才看向季舒楹：

“小舒，我們過去就好了，到時候估計要應付許多煩心事和不懷好意的人，你下周還要上班，周末多在家休息就好。”

從S市到京市，飛機需要兩小時，高鐵需要五個小時，不論哪種來說，短時間來回奔波，都對孕婦是不小的負擔。

何況，廖音對這一家子并無好，主要是陪裴爺爺一起過去祭奠去世的人。

季舒楹點了點頭。

聽廖伯母的講述，那位去世的長輩，似乎對裴遠之也不怎麼好，才不會為這種人的去世花費力氣呢。

“沒別的事了，早點休息，收拾好行李，明天還要早點起床出發。”

廖音起拍了拍裴遠之的肩膀，又關照了季舒楹幾句，叮囑完之后離開。

目送著廖音離開，季舒楹看向裴遠之，有點想開口安，卻又不知道怎麼表達，更怕自己措辭不當，反讓人傷心。

想了想，季舒楹手輕輕拉著他的胳膊，晃了晃，帶了點安的意味，千言萬語匯短短的一句，“我在家里等你和爸媽回來。”

是爸媽，是一家，而不是伯父伯母。

裴遠之凝視著，方才涌的心境也靜下來，沉沉地應了一聲，“好。”

-

周一，午休時間。

依然是冗雜枯燥的上午，季舒楹忙得抬不起頭來。

中午休息時間，跟陳怡寧一起吃飯，季舒楹剛低頭吃了兩口，忽而聽到對面正在刷手機看新聞的陳怡寧訝異地嘆了一句，“豁——有錢人去世的排場就是不一樣，葬禮花費都是七位數！”

“……”

季舒楹想著，也不一定，譬如如果是那位渣爹去世，別說了七位數了，就是出個幾千塊，都不太樂意。

“據悉，裴氏財團還接回了落在外二十多年的親生子，該子是長房長子，擁有……我的天，多個0啊？這真是天上掉餡餅，人間來富貴啊！”

待看到下面的小道消息之后，陳怡寧驚得瞳孔驟，差點從凳子上跳起來，“還有這種好事？！活了二十多年才被告知是裴家流落在外的親生子，馬上就回去繼承了億萬家產……”

是報紙上公示的訃告，難道已經有新聞報道了？那裴遠之是不是快要回來了？

季舒楹豎起耳朵聽了幾句，“什麼事呀？”

“財經新聞上看的，好像有個大佬去世了。”陳怡寧將手機遞給季舒楹看。

季舒楹略地掃了一眼，互聯網時代，信息給的很集，什麼噱頭十足的標題都有。

《萬協集團董事長裴昭明逝世，千億產或燙手山芋？*》

(CfdC)《裴昭明43頁產清單曝！究竟誰是最后贏家？》

《空降繼承萬協權？TA是誰，舊浪財經為您帶來獨家訪！》

《生前24小時極限改寫囑，疑點重重，東方新聞帶你走進裴家·產風云》

《裴家大房太太憤怒喊話：憑什麼私生子和婚生子有同等繼承權？》

《裴昭明二兒接采訪：會尊重父親生前的一切安排》

……

行文口吻夸張至極，頗有幾分風雨來，輿論流言滿天飛的味道，分不清真假。

待季舒楹看完，將手機遞回去，陳怡寧接過，哀嚎了一聲，“啊啊啊，怎麼沒有人給我發郵件，說你素未謀面的外祖父也給你留下了一筆巨額產呢！”

說著，陳怡寧不甘心地用拳捶，這種好事怎麼就沒落到頭上。

季舒楹看得好笑，道：“萬一真的發生了，但你的外祖父其實是故意棄你的，只是看你有利用價值，才讓你回來，那怎麼辦？”

“棄就棄了唄，我現在不也過得好好的，利用的話——那說明我真的很厲害很優秀，才會有利用價值吧？總之，錢拿到手就是真的！”

陳怡寧不甚在意，小眼神充滿了向往，“如果今晚做夢能做這個就好了……”

*

吃完飯，剛上樓，還沒回到工位，季舒楹的手機就振起來。

這兩天，裴遠之陪爺爺和父母在京市祭奠，參加葬禮以及理裴家的一系列事，忙得不可開。

本就不太平靜的裴氏主家，因為掌舵人的去世，因為憑空出現的改過的囑，又因為新出現的一位繼承人的存在，原本還算平靜的三家人，更是鬧得不可開，頻頻上新聞。

這兩天，雖然兩個人都很忙，但依然保持著早晚兩個電話的節奏，消息也不曾斷過。

季舒楹握著不停振的手機，起，走到休息區，找了個沒人的角落，才點了接聽。

那邊背景音很安靜，像是在什麼安靜的空間里。

裴遠之先開口喚了一聲“寶寶”，聲線是清冷的，語調卻繾綣，聽來有種人心的麻。

季舒楹莫名有些耳熱，低頭看著眼前郁郁蔥蔥的綠植，手輕輕撥弄了枝葉。

“一切順利嗎？累不累呀，中午有沒有好好吃飯？我中午吃了道油燜春筍，還好吃的，要是你吃不慣那邊的菜的話，我給你點個外賣嘗嘗？”

一連串問題和想說的話，跟倒豆子似的，一骨碌地從季舒楹里蹦出來。

“一切順利，不累，有吃，你喜歡就好，吃得慣，不用。”

雖然問題很多，但裴遠之依然有條不紊地，一條條按照順序回答下來，一不差。

季舒楹哼哼唧唧的，沒說話，心嘆裴遠之記憶力強，說完這一大堆，自己都忘記順序了，對方卻還能一不差地答完，一個問題也沒下。

有種百忙之中，還被人放在心上的覺。

“你呢？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昨晚睡得怎麼樣？晚上我不在，會不習慣嗎？如果實在累，不想的話，可以讓張姨幫你抹那些東西。”

裴遠之也用季舒楹的方式，反過來問。

季舒楹努力回想了一下，按照他剛才回答的方式，斷斷續續地道：“沒哪里不舒服啊……不過最近胃口一般，睡得好的，又不是你不在，我一個人就不能睡覺了……”

話說到后面，越來越小聲，也有幾分強撐的心虛。

其實很想他。

其實他不在，還是有那麼一點點點睡不好的。

想他歸想他，但大白天的，又是在工作場合，這種私語，季舒楹臉皮薄，還是有那麼幾分不好意思說出口。

裴遠之很安靜地聽說話，那些擾人煩躁的事，似乎都在此刻遠去了，他全心都沉靜下來，在這小片清凈的，獨屬于他們兩人的空間里，聽著的絮絮叨叨，心莫名的安定。

時不時地“嗯”一聲，回應，告訴，他在認真聽。

說了一大段，季舒楹也累了，停了下來。

電話那邊的人，卻忽而開口喚了一聲，“小舒。”

嗓音帶了些淡淡的疲倦喑啞，聽得人心都了一下。

“……我在。”季舒楹被他這聲低磁繾綣的小舒得神魂流離，聲音也不由自主地放，溫又輕和。

那邊裴遠之沒繼續說話。

他的名字，卻不說話，季舒楹也不催，只是握著手機，靜靜地陪伴著，聽著那頭均勻的呼吸聲。

過了十幾息，才聽到那邊的人低低開口：

“……好想你。”

第68章

“……好想你。”

低沉繾綣的嘆息，似冰涼的薄荷葉，落耳里。

驚得季舒楹手抖了下，差點拿不穩手機，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像夏日冰鎮后的檸檬茶，第一口是無盡的甘甜，整個心窩都充斥著甜的滋味，隨之席卷而來的，卻是淡淡的苦。

季舒楹曾經聽林真真讀過一些什麼湯，說什麼一個人的最高級別是心疼，當時嗤之以鼻，沒認真聽。

但此刻，隔著電話，隔著幾千公里的距離，好像也能會到那頭裴遠之的心。

沒有不開心，但也沒有多開心。

或者說，跟打電話的這一小段時間，才能夠從不開心的漩渦里掙出來，得以息。

檸檬茶倒了，杯封破了，淺棕的四溢，酸酸漲漲的緒溢滿腔，微酸的滋味從心口蔓延到了指尖，流到的每一隙。

季舒楹了手指，試圖讓自己從這種狀態里離出來，后背往墻上靠，語氣有幾分俏皮，“就只是想我嗎？”

言下之意，想是應該的。

“不止。”

那邊的裴遠之說。

季舒楹的耳朵立馬豎了起來，有幾分期待，“那還有什麼？”

倒要聽聽，裴遠之還能說什麼好聽的話。

隔著屏幕，裴遠之看穿了季舒楹的小心思，卻并不順著來，“也想小寶寶。”

“……！”

季舒楹有幾分被戲弄的惱，他明明知道想聽的不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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