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天黑的比城市里要快。

喬予爬到墨山頂上那個寺廟，已經是晚上七點鐘。

山頂上的天空，逐漸暗淡。

喬予跪在佛前的莆墊上，雙手合十，虔誠許愿。

希，相思能平安快樂的長大。

也希，薄寒時能忘掉過去那些仇恨，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

第三個愿，希，母親能健康的安愜意的晚年。

只許了三個愿。

關于相思，關于薄寒時，關于溫晴……卻獨獨，忘了自己。

跪在那兒，拜了好久。

寺廟里穿著袈裟的大師走過來說：“姑娘，我看你跪在這里跪了好久，想必是心中有所執念，你我今日有緣，不妨簽。”

喬予其實也不太信這些，但人之將死，臨時抱抱佛腳，佛或許見可憐，便幫實現了心中所求。

喬予拿著簽筒，晃了一會兒，掉出來一簽。

拿起一看，苦笑道：“大師，我命不好，是下下簽。”

玄空大師接過簽，也看了一眼，滄深眸高深莫測。

他和藹笑道：“下下簽，也不一定就是命不好，置之死地而后生，何嘗不是一種涅槃重生？姑娘，你眉宇愁云，被心中執念裹挾，有時候還是該看開一點。人的牽掛太多，偏執太重，會不快樂的。”

“謝謝大師開導。”

“姑娘，夜路難走，前方道阻且長，你要想開一些。佛家云，若悟真心本空，萬自然消殞。求的太多，皆是空。萬皆空，放下執念吧。”

喬予呢喃著：“若悟真心本空，萬自然消殞……”

“是啊。”

喬予淡笑道：“可大師，我是愚人，更是俗人，沒辦法不求。何況，萬皆空，可因果不空，現在這一切，都是我種下的因，惡果，我甘愿承。”

“姑娘……”

玄空還想再勸導一番。

可喬予已經雙手合十的朝他作了一揖，“大師，謝謝你今天的開導。不過夜路難走，也是我自己選的，無論怎樣的結果，都是我應得的。”

說完，喬予轉便離開寺廟。

玄空看著纖瘦的背影，長嘆一聲：“我佛慈悲。”

大悲無淚。

剛才那位姑娘，便是這樣。

今晚，怕是在劫難逃。

但因果有循，那位姑娘面善，一定能逢兇化吉。

……

下山的路，要比上山難走。

晚上的路，要比白天更難走。

喬予有時候在想，怎麼就偏偏犯蠢，總是在不停地犯錯？

錯上加錯，什麼都挽回不了了。

大師說，若悟真心本空，萬自然消殞……

可大師不知道，六年前便是有所求，才會落得如此下場。

想要救母親，也想要救薄寒時。

選母親是對，選薄寒時也對。

選母親是錯，選薄寒時也是錯。

喬予坐在半山腰的臺階上，看向山腳下的墨湖。

夜晚的墨湖，像是一面干凈的鏡子。

偶爾吹過一陣湖風，鏡子被吹皺，像是破鏡。

可是水至，無，哪怕湖面被風吹的支離破碎，在風平浪靜之后，依舊完整無暇。

可是不是風，薄寒時也不是水。

種下了因，便要自嘗惡果。

半夜，山中，下起了濛濛細雨。

喬予坐在墨湖邊上，坐了將近兩個小時。

墨湖里，像是有什麼東西引著一般。

起，緩緩朝墨湖里走去。

淺水漸深，慢慢從的小，淹沒到膝蓋……

好像看見相思在湖中央笑著喊媽媽。

想過去抱抱相思。

太想了。

喬予往水里，越走越深。

直到那水的深度，淹沒大……

忽然，一道悉的男聲在背后，驀然響起：“喬予！”

整個人倏然回神。

轉頭看向那道聲源——

薄寒時長玉立的站在霧蒙蒙的雨夜下。

他結滾著，微著氣，黑眸里似有一抹著急閃過。

但喬予看不清。

他上的黑襯衫被雨水浸了，深濃的和夜融。

喬予就那麼呆呆的站在水里，直到，薄寒時大步走向。

走到面前時，才看得真切。

四目相對——

喬予始終沒說話，只是那樣平靜的看著他。

薄寒時眸深沉，滿是凝重，他問：“為什麼要一個人留在這里？”

“我逛著逛著就忘了時間，沒想到旅游車走了。”

“那為什麼站在水里？”

“因為熱，你知道的，我一直都貪涼。”

喬予回答的很平靜，平靜到像是發自心。

薄寒時就那樣垂眸盯著，似要從眼底看出什麼來。

可過了好半晌，兩人皆是無話。

薄寒時眼角猩紅。

他忽然攥喬予的手，用力拉著，大步走上岸。

到了岸上，兩人上都了。

薄寒時看著，一字一句的說：“我答應你，以后每周都讓你見相思。”

這是他最后的退讓和妥協。

喬予長睫微。

頃刻，山里下起了大暴雨。

薄寒時的車，剛開到山下，就被洪澇堵住了。

車里的廣播，正在播放——

“今夜23點26分，墨山區大暴雨，墨山隧道已封，若要通行，請自行換道……”

可要從這里回市區，這條墨山隧道是必經之地。

薄寒時將車子往回開，“回不去了，今晚找家酒店住吧。”

可這窮鄉僻壤，哪來的酒店。

小旅館倒是有兩家。

先去了第一家，因為今晚大暴雨，住客已經住滿了。

又去了第二家。

旅館老板娘看了他們倆一眼：“你們是夫妻吧，剛好還剩一間房，要不要？”

喬予解釋道：“不是，我們不是夫妻。”

“也一樣，住不住？”

老板娘正磕著瓜子兒，有些不耐煩。

薄寒時：“住。”

付完錢，老板娘把房卡遞給薄寒時。

又問了句：“旅館不提供套兒，前臺這邊有，十塊一個，要不要？拿兩個？”

說完，老板娘打量了一眼薄寒時。

還帥，鼻子那麼高，估計也能干。

“帥哥？要不要買兩個？”

“……”

“……”

薄寒時冷冷剜了一眼老板娘，薄吐出三個字眼：“不需要。”

好兇的咧……

不需要就不需要，兇什麼兇？

那麼兇，不是也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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