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窗欞前往外看，這是一頗為講究的院落，四周游廊連接，房舍都是片瓦卷棚式，前廊后廈都有手游廊，并點綴有藤蘿架和山石等，乍看之下倒仿佛一別苑。

此時藤蘿架上有葉子飄落，零零散散的，別有一番詩畫意。

幾個小宮娥正站在廊檐下，分食著茶點，小聲議論著，既開懷，又有些忐忑，偶爾也會發出低低的笑聲。

阿嫵也抿笑了下，突然覺得，這深宮苑其實也沒什麼可怕的。

什麼進學，就不學，賴著，反正有五十三兩。

至于侍寢和男人，大不了戒了！

第45章 我只要

景熙帝微拎袍角, 邁昌壽殿。

殿地龍燒得溫暖，景熙帝著了紗白，踩著地, 走到屏風后。

有正服侍著皇太后, 皇太后躺在矮榻上, 微瞇著眸子，著深秋的日頭以及那細致的按。

景熙帝輕笑了下, 坐在一旁, 早有宮娥奉上茶水, 他慢條斯理地品了一口。

皇太后沒好氣地道：“怎麼，皇帝是缺了茶水嗎，竟特特來哀家這里要這一口茶？”

景熙帝略欠，恭敬而溫和地道：“母后, 德之首, 孝為先, 兒臣以孝治天下, 這段時日政務繁忙, 不曾侍奉母后左右, 如今既得了空, 自然是要略表孝心。”

皇太后卻是冷哼一聲, 睜開眼, 示意們下去。

并宮娥都紛紛低著頭，無聲告退。

皇太后打量著景熙帝, 兒子自然是極好, 聰穎英睿，龍章姿，十四歲登基的年天子, 十五歲親政至今，勤勉治國，事母至孝，除了膝下兒略顯寂寥，幾乎挑不出任何病。

可現在可倒好，順心了三十二年的好兒子，他突然給來一個大的！

這麼看著景熙帝，搖頭嘆息：“你是當皇帝的人，哀家這些年也不理事，許多事你比哀家清楚，你應該知道，你納了那子在后宮，這意味著什麼？你這是置自己百年英明于不顧，這是要我們大暉皇室淪為后世笑柄！”

景熙帝略偏首，很有些無辜地道：“母后，只是一個小小貴人罷了，哪至于引起什麼風浪？”

皇太后沒好氣：“小小貴人？你當我不知道，今日是貴人，明日便是昭儀，過幾日是不是妃子了？你是不是還得給封一個貴妃當當？”

景熙帝耐心地道：“母后，凡事都有規矩，若自己爭氣，當一個貴妃也沒什麼。”

皇太后氣不打一來：“你果然存著這個心思！”

景熙帝不急不緩：“兒臣只是說說，若不爭氣，也便只能當一個貴人。”

皇太后深吸口氣：“說這些有的沒的，你只和哀家說，你什麼時候對起了這心思？敢你一開始便存了心思是不是？該不會早算計好了，竟要謀奪自己親生兒子的妾！”

看著這龍章姿的帝王，悲從中來：“你好好的當你的皇帝，怎麼就想起這一出，竟做出這種事來，九泉之下，你讓哀家怎麼和先帝待！”

景熙帝一臉謙卑溫順，好脾氣地道：“母后可以和先帝說，你兒子實在是一個混賬，我已經替你打過了，等他來了，你再好好訓誡。”

皇太后一聽，氣得拿起邊的錦枕，直接地捶打著矮榻：“你，你——”

景熙帝非常地替皇太后捶：“母后息怒，仔細氣壞自己子。”

皇太后：“息怒，息怒？你還敢哀家息怒？你趕把那子送出去，隨便送到什麼庵子道觀的！”

景熙帝曉之以理：“都已經進宮了，母后也接了人家的茶，怎麼好意思趕走？我們是養不起一個弱子了嗎？大暉的皇室丟不起這個人。”

皇太后氣得手都在：“丟人？你還知道丟人？皇帝，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罔顧人倫，你父奪子妾，你君奪臣妻，你還有臉提丟人？”

此時門窗閉，昌壽殿頗為安靜，皇太后蒼老而抖的聲音在殿回。

景熙帝著憤怒的母親，平靜而堅定地道：“母后，你說的兒臣都明白，可兒臣已經邁出這一步，沒有回頭路，兒臣要，要留在兒臣的后宮，要陪著兒臣。”

皇太后著眼前的兒子，字字悲切：“皇帝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景熙帝：“知道，兒臣再清楚不過。”

皇太后苦笑：“那是墨堯的妾，是侍奉過他的房中人啊！這讓哀家怎麼說！”

景熙帝輕笑，渾不在意地道：“朕稟天命而生，承天之祐，宇萬方，為萬民之父，為大道之宰，天下間有什麼是朕要不得的？只是區區一個子而已——”

在爐火的映襯下，他回首，側鋒利而俊。

視線虛落在前方一，他薄一笑，道：“別說是兒子的妾，就是老子的妾，朕既喜歡，也照要不誤。”

皇太后聽得這話，氣得兩手哆嗦。

不敢置信地盯著兒子，八角琉璃宮燈的灑下來，落在他淡茶的眸子中，他足夠冷靜理智，卻也足夠瘋癲。

從來不知道自己兒子可以這樣，他不是這樣的啊！

艱難地合上眼，手都在簌簌抖！

爐火中的銀炭發出細碎的噼啪聲，皇太后深吸口氣，再次睜開眼時，眼底都是痛。

出于小戶之家，從一個小小的昭儀走到貴妃，再到皇后，最后為皇太后。

先帝駕崩時，景熙帝也不過十四歲，孤兒寡母，四顧茫茫，皇太后以一己之力輔佐自己兒子，終于看著他坐穩了那個位置。

一直以來，對這個兒子滿意至極，這個兒子從來都是謹慎勤勉，從來不會行差踏錯。

可如今知道了，三十二歲了，這個兒子突然發瘋了。

皇太后悲痛地看著景熙帝，道：“皇帝，你為天下至尊，你想要什麼樣的子沒有？為什麼非要這個？”

景熙帝：“長得好看。”

皇太后：“只是好看？”

景熙帝略挑眉，想了想：“年輕，水靈，若不是知道往日份，母后剛開始不是也很喜歡嗎？可見我們母子英雄所見略同。”

皇太后聽這話：“哀家真想給你一掌！可你在這個位置，哀家若打你的臉，倒是哀家的錯了！”

縱然為親母，可他是帝王！

景熙帝溫地著皇太后，恭敬地道：“母后若是想打，兒子下這龍袍，任憑母后責罰便是。”

說著，他抬手，扯開玉帶，就要褪下。

皇太后見此，忙阻止了他：“你不必如此。”

景熙帝停下手中作，苦笑一聲：“母后，兒臣倒是希你老人家能痛打一番，兒臣確實做錯了事，合該罰。”

他垂下眉眼，低聲喃道：“若是先帝還在，兒臣愿意跪在他老人家面前，求他痛打兒臣……痛打一頓，一切過錯便都可以消弭，于是便有父親為不懂事的兒臣收拾殘局。”

他說到此間，皇太后突然心中酸楚。

何嘗不心疼自己的兒子，這是心頭的寶！若是先帝多活幾年，哪怕多活五六年，自己的兒子這一路又何至于走得如此辛苦！

可先帝早早沒了，十四歲的年獨撐大局！

于是竟不忍心苛責，長嘆一聲，語重心長地道：“皇帝，已經連著幾年了，你后宮不曾進什麼新人，你若喜歡年輕鮮潤的，姿好的，那便自民間采選一些良家便是了，大暉天下，長得好看又年輕的，還不是比比皆是，難道就找不出比更好的？你若不喜歡那些民間采選的，也可以自朝中文武百的家眷中選，哪個不比強？”

景熙帝生得峻偉拔，本便是人中龍，年紀也不過而立，莫說他為帝王之貴，便是尋常宦家的郎君，若長他這樣，只怕是也有不閨會心儀。

是以若是景熙帝在宦人家采選，必然報名者眾。

苦口婆心，幾乎哀求道：“皇帝，請你以社稷為重！”

景熙帝聞此，扯笑：“母后，兒臣臨天下十八載，什麼樣的絕不曾見過，兒臣是缺了那麼一個人嗎？”

往常采選，頂尖絕卻落選的也不是沒有，他其實并不是重的，順妃再早幾年也是極，年輕鮮妍，比如今的阿嫵不差，可他也只是看看，并沒有什麼覺。

皇太后：“那為什麼必須是？到底哪兒好？”

這個問題倒是問住了景熙帝，其實他自己也曾想過無數次。

如今他再次想了想，道：“看著，心里就喜歡，不需要做什麼，只需要站在那里，兒子就喜歡。”

他低笑一聲，徐徐道：“母親，兒子見第一眼時，這世間皆如土，唯有，只有。”

皇太后一怔。

看著兒子眉眼間的癡迷繾綣，苦笑一聲：“皇帝，你可還記得，就在兩個月之前，也是在哀家的寢殿，墨堯曾經說過什麼話？你當時對墨堯又說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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