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確實和那個男人私奔了，這是事實。

景熙帝深深地看了一眼兒子，他在擔心，在求。

“墨堯，哭著跪在朕的面前，為這位竹馬求，要朕放過他。”

他的聲音很平淡，仿佛在訴說別人的故事。

太子無聲地著自己的父親。

景熙帝：“所以朕一直想知道，憑什麼？”

他冷冷一笑：“可是現在朕知道了。”

說完，他邁步離開。

太子著景熙帝的背影，回想這幾日審訊葉寒的種種，心便咯噔了一聲。

其實他已經察覺到了，察覺到哪里不對勁，但他下意識忽略了。

現在，父皇的言語讓他明白，他確實上當了。

葉寒先是荒謬可笑地推卸責任，之后被嚴刑供，才說出所謂的真相，其實就是要以此取信于他們，讓他們相信他的供詞。

他在拼盡最后一力氣，想盡量為阿嫵多承擔一些，想為阿嫵爭取一些存活的希。

那個年，和自己年紀不相上下的年，可以為了編纂謊言，自我抹黑，可以放下倔強的骨氣，讓自己變一條怯弱的狗！

就是這樣的一個年，才會值得阿嫵跪在那里，不惜一切地哭著請求，求帝王放過他的命。

*********

阿嫵擺弄著手中的九連環，吭哧吭哧玩了許久，一抬頭間，便看到了景熙帝。

他正站在漢白玉仙人屏旁，一旁的青玉海晏河清書燈投出些許的來，在他臉上投下一片影。

峻窄瘦的鼻梁堪堪落于燈下，明暗匯間，在薄薄的間投出拉長的影。

可是那雙眸子卻是深邃幽暗的，讓人看不。

阿嫵疑，待要細看，他卻已經垂眸，微袍，向走來。

頎長的形陡然行至面前，高高在上，以至于需要仰臉看著他。

阿嫵囁嚅地了，卻并不能喚出什麼。

景熙帝覺到了，但他不聲地忽略了。

他憐地了的發，又接過手中的九連環：“解不開？”

阿嫵有些沮喪地耷拉下腦袋：“阿嫵不會。”

景熙帝輕笑，坐下來，之后將阿嫵攬在懷中：“賾郎教你。”

阿嫵便乖順地偎依在男人懷中，任憑他的長指握著自己的手，教自己一下下地繞，不過片刻，便解開了。

景熙帝略偏首，輕著阿嫵臉頰旁膩白的，低聲道：“學會了嗎？”

阿嫵：“好像學會了。”

景熙帝聲音鼓勵：“嗯，自己試試？”

阿嫵便試探著重新來，這次好像確實解開了。

景熙帝夸獎：“阿嫵果然最聰明了。”

阿嫵抿，也笑了，笑得眼睛璀璨，影流。

景熙帝垂眼看著這樣的阿嫵：“阿嫵，喚我賾郎，只一聲，可以嗎？”

阿嫵愣了下，之后懵懵地看著他，卻不出聲。

景熙帝：“怎麼，不愿意？”

阿嫵了，試著發聲。

景熙帝耐心地等著。

可是阿嫵最終卻并沒有喚，只是有些沮喪地搖頭。

景熙帝垂眼看著：“不愿意，是不是？”

阿嫵蹙眉，神便迷惘起來，搖頭：“不知道……我不知道。”

景熙帝：“那就不必了。”

他又拿來一些賬目：“你看看這些，還記得嗎？”

阿嫵疑地看著。

景熙帝將昔日阿嫵曾經學過的那些，都一一給阿嫵看。

阿嫵看著那些什麼賬目，蹙著眉頭，完全不懂，他為什麼非要問自己記不記得。

頭疼，頭疼！

偏偏這時景熙帝彎腰下來，攬住：“阿嫵記起來了嗎，我曾經陪著你，教你這個記賬法？”

阿嫵不假思索：“不記得！”

景熙帝越發耐心，試探著道：“你再看看這個——”

阿嫵卻一把搶過來，扔到一邊，之后大聲道：“不記得，不記得，就是不記得！我什麼都不記得！”

景熙帝萬沒想到突然歇斯底里起來。

阿嫵捂著耳朵，跳腳，大聲道：“你不要管我，你走，你離我遠一些，我不想知道！”

景熙帝無聲地端詳著阿嫵，有時候他會有種錯覺，其實是故意的。

阿嫵已經一把將那些賬簿扔到了一旁，以為他會過來哄自己，可誰知道他并沒靜。

疑，停下作，好奇看過去。

他安靜地坐在那里，溫地著自己。

阿嫵怔了下：“我……”

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和他鬧。

景熙帝出手：“過來。”

阿嫵走到他邊，很安靜地低垂著頭，好像有些沮喪，有些自責。

景熙帝低聲安道：“沒關系，不想看就不要看，今日午膳有許多好吃的，朕陪你用。”

阿嫵：“嗯……”

誰知這時，卻聽監來報，太后抵達奉天殿，正等著他。

阿嫵不懂：“太后？”

這個稱呼有些悉，以至于好像牽扯起心里一些悉的什麼。

只是那些被制住，怎麼都想不起來。

景熙帝安：“你不必理會就是，先自己玩，我去見見，很快就回來。”

阿嫵茫然地點頭，心里的。

這時，景熙帝起離開，趕往奉天殿。

阿嫵坐在矮榻上，側首看著他的背影，卻覺得，這個畫面格外悉。

之后，陡然間，有些悉的畫面驟然躍的腦中。

***************

太后站在奉天殿的寢殿中，無奈地著景熙帝。

景熙帝上前見禮：“母后。”

太后：“皇帝，你知道哀家為什麼過來吧。”

景熙帝：“知道。”

太后：“哦？”

景熙帝了然：“母后要求，母后要兒子放手。”

求，是為鎮安侯府求，放手，是要他放了阿嫵。

原本朝廷對鎮安侯府自有一番計謀，不過因皇后驟然被刺，景熙帝當機立斷，由龍衛將皇后往日所作所為悉數查證，并由給事司馮希宏、史陳等人連番上奏彈劾，雷霆手段之下，削去鎮安侯府爵位，同時罷免鎮安侯府兵權，鎮安侯府等人悉數被拘拿，唯獨陸允鑒帶領親信叛逃，投奔海寇。

太后長嘆一聲：“這些年來，哀家修道念經，皇帝可知為何？”

景熙帝：“為了兒子。”

太后：“哀家知道皇帝不容易，所以皇帝做什麼說什麼，哀家都不會多言一句，后宮不得干政，哀家也說不得，可是事過去了這麼多年，哀家想起你二皇兄，心里終究有些難。”

景熙帝并不以為意地“哦”了聲：“難道母后覺得，他不該死嗎？”

太后：“該死，自是該死，他罪該萬死！但是無論如何，兄弟鬩墻，同室戈，骨相殘，這都是皇室之悲，皇帝可以說哀家婦人之仁，但是九泉之下，哀家要去見先帝啊！”

踱步走到窗欞前，著窗外，此時的巍峨的宮殿沉浸在沁涼的夜中。

滄桑的聲音在靜謐的寢殿中響起：“先帝臨終時召鎮安侯覲見，要鎮安侯府嫡備位中宮，并賜鎮安侯府金玉相護，這是為了你，也是為了他，如此既能要鎮安侯府為你獻忠，又能庇護他一生平安。”

景熙帝：“為了朕？”

太后：“皇帝，那是先帝流落在民間的骨，先帝不愿意要他認祖歸宗，是不想在你們兄弟之間再生變故，也是擔心于帝王不利，畢竟他有鎮安侯府為依傍，所以干脆如此安排，護他一生平安富貴，保你江山穩固，當然先帝也是要你知道，好歹留他一命，有朝一日，不至于把他到絕路。”

景熙帝俊的面龐冷威嚴：“母后，朕為人君父，天下士庶皆為朕的子民，朕又怎麼會把誰得絕路？朕從來沒有過誰，是別人在朕，朕已經容忍了他十八年，還要如何？”

太后盯著景熙帝的眼睛：“你以為哀家不知？他對你提防，你對他暗起殺機。”

景熙帝輕笑：“母后，他是如何對墨堯的，你老人家難道不知道？哪個是你親兒子親孫子，你老人家今天竟然對我說出這種話？”

太后：“皇帝，你們之間的事，哀家沒資格管，但哀家要你留下他的命，無論如何，那也是先帝的脈。”

景熙帝聽此，神微妙地一頓，之后他邊泛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他涼笑一聲：“母后，原來朕這麼滅絕人。”

太后盯著自己兒子：“你不是恨極了陸允鑒嗎，恨不得殺了他，要他聲名狼藉，要他為臣賊子，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如此，才能消你心頭之恨，你非要鬧到菏澤一步嗎？”

景熙帝：“有什麼問題？”

太后痛心疾首：“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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