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熙帝出手，命道：“過來。”

阿嫵邁前一步，景熙帝一扯，便把扯自己懷中。

他托著阿嫵的臉龐，修長的大掌輕攏，強勢地要著自己。

阿嫵仰臉看過去，淡茶眸子平靜溫，但在這種目下，阿嫵竟然有些不安。

有所，如今的一切會被打破，他似乎有了決斷。

應該是期盼的，但是心里又泛起的酸痛，其實是有些不舍得的。知道，一旦走了，便再不能回頭。

景熙帝敏銳地捕捉到了的別扭，他用拇指抵著頸骨，輕輕地著。

這種安于阿嫵來說頗為用，可心里越發有了自己無法控制的緒，一種深層次的，自己都說不明白的。

景熙帝俯首，用額抵住的，低聲道：“阿嫵，我是皇帝，在遇到你之前，我覺得自己只是皇帝，有你，我才和以前不一樣了。”

和相遇的那一日，他寡淡冷漠的心才被注一些溫度。

景熙帝：“我曾承諾阿嫵，要以父母之心待你，可其實我本做不到，你也不會信我，如今想來，實在可笑至極。”

阿嫵心頭微震，怔怔地抬頭看過去。

景熙帝收斂了笑意，無聲地看著，沉默而嚴肅。

阿嫵突然有些心慌：“你……”

這讓他看上去很有距離，就好像……他徹底離而去了。

景熙帝抬起手，幫順起耳邊一縷發：“阿嫵，這一次，我給你你最想要的。”

第91章 分離

景熙帝做了周安排, 皇貴妃稱病于南瓊子別苑養病，兩個孩子暫給太后和莊妃照顧。

這幾日他暫且將朝政給太子打理，他自己則留在南瓊子, 專心地陪了阿嫵, 陪用膳, 陪說話，夜晚也會摟著哄睡。

這種全心全意的陪伴格外讓人沉迷, 阿嫵也安靜起來, 不再抗拒, 也不會和他哭鬧，以至于這讓景熙帝有種錯覺，兩個人就這麼安靜地過日子，可以天長地久。

不過總歸要分離, 在他一切安排后, 他也必須要離開了。

這天晚間時分, 天已經不早了, 不過阿嫵依然不睡, 正把玩著葉寒為編的兔子, 用枝葉和草編織的, 略顯笨拙樸實, 但也有些兔子的樣子, 阿嫵很喜歡。

等葉寒離開了，摟著兔子不舍得放開。

景熙帝坐在燭的暗影中, 無聲地注視著, 看白凈的手指尖溫地過那只兔子的眼睛。

喜歡這只兔子，眼底的溫和期待是他從未見過的。

就算面對生下的一雙兒時候，都不曾有過這樣的溫。

景熙帝在這一刻突然想起陸允鑒。

當阿嫵有些嫌棄地將陸瀾推開, 陸允鑒急步過去抱起陸瀾時，陸允鑒在想什麼？

這時，阿嫵濃的睫撲簌簌地了下，終于抬起眼來，看向景熙帝。

天夏后，又開始涼了，山風輕撞著窗欞，有梧桐樹的葉子落下來，很輕的聲響，就落在窗欞外的臺欄上。

兩個人的視線就在這無邊的靜謐中相遇，之后如同螞蟻的角，很快別開了視線。

景熙帝看向懷中兔子：“我曾送阿嫵金兔銀兔，卻不知阿嫵原來喜歡草編的兔，只可惜，我不會編。”

阿嫵輕咬著，不吭聲。

景熙帝略側首，注視著：“阿嫵要看看墨與和墨兮嗎？見他們最后一面，再抱抱他們？”

阿嫵還是不說話，過半開的窗子看著窗外，月牙要落下了，夜很深了。

的側影著冷漠的絕然。

連孩子都不會牽掛，沒什麼可以挽留。

景熙帝原本就知道，如今卻再一次確認了。

他看著良久，最后終于道：“阿嫵，我都已經安排好了，明日葉寒帶你離開，我走了。”

阿嫵還是不言語。

景熙帝起，邁步離開。

阿嫵的視線緩慢地落在他的背影上。

男人拔頎長，著一藏青袍衫便服，一頭烏發也只是很家常地挽起來，看上去似曾相識。

這個昔日總是掌控一切的人，此時背影格外蕭索，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他。

會有那麼一刻，是不忍心的，可是很快這種不忍心便被更多復雜的緒所占領。

人的心藏在的深，看不懂，看不清。

景熙帝走到門扉前，他的指尖搭在了房門上，作卻停了下來。

他略垂下眼，啞聲道：“阿嫵，還記得我離開的那一晚嗎？”

他這麼一說，阿嫵記起了。

是了，那一晚山風蕭瑟，他和纏綿悱惻，之后他下榻離去，著的便是這樣一青袍。

于是陡然間，阿嫵覺得自己心口被狠狠撞擊了下，酸得一塌糊涂，但是又有更多的委屈如同決堤一般涌出。

攥了拳，看著景熙帝的背影，開口道：“我記起來了。”

景熙帝形微僵。

阿嫵盯著他的背影，一字字地道：“我也記起來那一天，你穿著同樣的袍，挽著同樣的發，你溫地抱著我，疼我，讓我覺得我們是一對夫妻，恩有加，纏綿一輩子。”

景熙帝心頭有一團火在燒，燒得五俱焚。

阿嫵：“其實那時候我便喜歡你了，覺得你好看，你低頭讀經書的樣子好看，覺得你拿起筆來執掌天下，放下筆便能仙風道骨，我甚至想著，若是你年輕十歲，生在東海之濱，我一定對你思慕，要窮盡一切辦法嫁給你，要為你生兒育，生兩個兒兩個兒子，要為你補衫，要在日暮中癡癡地站在海邊，看你打漁歸來。”

的聲音纏綿如，卻著沁涼，在這秋的夜晚開來。

景熙帝：“可是那一晚我什麼都不知道，我走了，舍棄了。”

絕然地離開了，將一室纏綿拋在后。

阿嫵眼淚落下來：“其實你走了，我松了口氣，因為我明白，你若知道我份，我必死無疑。”

景熙帝緩慢轉，看向阿嫵。

此時的烏黑的發披散在羸弱的肩頭，睜著水盈盈的眼睛，含淚著自己。

可他卻想起那一日，抱著膝蓋坐在榻上，將臉埋在臂彎中的樣子。

他甚至記得那一夜很涼，銀炭的聲音很細碎，也記得的烏發落在松散的白綾布腳的樣子。

阿嫵低頭，喃喃地道：“我果然沒猜錯，太子妃欺負我，陸允鑒辱我，你也要殺我……”

景熙帝走到榻邊，將抱在懷中。

阿嫵的在抖，大滴大滴的淚水落下：“你對我不好，你要殺了我，我好害怕，我不想死，我想回家……”

景熙帝胡親吻散的發：“對，我對你不好，是我不好。”

阿嫵越哭越難：“我才不要殉葬，我不要為你殉葬，你要死自己去死，我不要死！”

當提到這個時，幾乎崩潰，大聲哭著道：“你把我趕出太子府，你欺負我，你要殺我，我恨死你了！我恨不得要你死！我怎麼會你，又怎麼會甘心陪著你！”

確實是恨的，陳年舊恨全都來了，在他懷里捶打，撕扯，咬他膛，像一頭悶悶的小，在他懷中橫沖直撞。

景熙帝用堅實的臂膀和寬大的軀將攏住，任憑發泄。

最后阿嫵終于哭累了，無力地靠在他膛上，喃喃地道：“我不會再喜歡你，我也不要看到兩個孩子，不要當你的皇貴妃，我什麼都不要，我要回家，我要走得遠遠的……”

景熙帝明白，他留不住，什麼都不能留住，金銀珠寶，權勢富貴，再也不能打了。

他抱住，低頭親吻著沾了淚的臉頰：“阿嫵，那一日太后說起來，說我便是要了太子妃命，也無濟于事，說若太子有非分之想，必不能容你，話趕話才說起，我命于天，既壽永昌，必能護你一生，便是有一日我不在了，我干脆帶著你一起走，也萬不至于讓你淪落到那個地步。”

他輕嘆：“雖說是一氣之下回敬太后的言語，可我心知，我就是那麼壞，就是對你不好，我貪婪自私，恨不得要你一直陪著我，絕對看不得你們舊復燃。”

涉及太后，所以他不愿意解釋，也因為人心都有暗，他怎麼可能徹底撇清，說沒有什麼無法言說的念頭。

這時，阿嫵卻仰起臉，一口叼住他的。

咬得有些用力，含淚的眼睛倔強地看著他。

景熙帝也在垂眼看著。

山風乍起，燭火搖曳，他清楚而真切地覺到眼底的恨意和絕然。

會離開，不會心，不會回頭。

在咬他，要讓他記住的痛。

而他無聲無息地接了此時給予的疼痛。

一個咬著，一個痛著，兩個人的氣息融，相對靜默無聲。

時間的流逝可以是須臾間，也可以是一輩子那麼長，在摻雜了些許腥咸的濡融中，阿嫵的心飛過了千萬重，于是終于，懈了勁，貝齒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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