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蔭槐抱住兒, 輕輕拍哄一番, 嘆道：“你若是實在不喜歡, 斷沒有你的道理, 實在不行, 我就你這麼一個兒, 為了你, 什麼不可以做？但只怕, 你心里還是惦記著他, 不舍得他，只是因為種種原因邁步不前, 甚至于逞一時之氣, 就此讓自己悔恨不已，這是阿爹不愿意看到的。”

阿嫵趴在自己父親的懷中，哭了好一番, 寧蔭槐耐心地哄著，過了一會，阿嫵終于平靜下來，才將事原原本本說給寧蔭槐，包括當時怎麼聽到的，一氣之下要扳指，不給，又要儲君之位，也不給，以至于后面鬧起來，再之后他也哄了自己，可是恰鎮安侯府出事，皇后迫，匆忙之中自陣腳，殺了皇后，又在德寧公主幫襯下逃離，之后的事便一發不可收拾了。

寧蔭槐聽到這些，沉默了一會。

他自然知道兒委屈了，可只知大概，如今聽到兒詳細說起這些，作為一個父親，心里自是猶如刀割一般，恨只恨自己當初太過大意，以至于不曾陪著發妻最后一程，更讓年的兒遭遇這些。

他無聲地抱著兒，輕輕拍哄著，安著，在這種安中，阿嫵慢慢平靜下來。

這時，寧蔭槐卻道：“不過阿嫵，阿爹還是要告訴你，這是阿爹不好，是你的兄長不好，不能保護好你。”

阿嫵愣了下。

寧蔭槐：“他是皇帝，確實該為天下人父母，該護好他的黎民百姓，可天下這麼大，東海一事形勢復雜，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若非要有一個人為此追責，那也該是鎮安侯府，是先帝，而不是他。”

阿嫵：“那遇到之后呢？”

寧蔭槐：“在你被納后宮之前，他依然是一位皇帝，勤政遵法，省兢業，這是我在浩瀚書卷以及帝王的親書中讀到的皇帝，他無意中犯下大錯，和自己兒子的妾室有了不倫之事，若要瞞，必要殺你。”

說起這些時，寧蔭槐言語冷靜，不過心底卻是后怕。

他讀書多年，也曾考取功名，對于帝王心思自然能揣一二，可以說，若不是已經知道結果，讓他推測，他是怎麼都不敢相信兒能在那種況下逃生。

若兒有個萬一，那自己——

他在心里重重嘆了一聲，就這點來說，兒能活著，就已經是萬幸了。

阿嫵聽著這些，一時沉默了。

約覺自己阿爹是對的，自己的諸多委屈，在進宮之前的委屈，其實怪誰呢，全怪到他頭上似乎也并不合適，如果自己不是和他有了魚水之歡，估計連怪都不敢怪了。

畢竟他是皇帝，自己只是進獻給他兒子的一個妾室，還是別有用心的，從他的角度，也怪不得他。

如今之所以怨怪，不過是知道他心疼自己，知道他會包容著自己，所以一腦的發泄罷了。

可……

還是有點委屈，低聲嘟噥道：“所以阿爹什麼意思，難道我不能怪他？”

寧蔭槐疼地拍哄著的后背：“你是我的兒，你了委屈，過得不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你們之間的男瓜葛，確實怪不得別人。”

阿嫵聽著，其實是有些認同，但一時又有點轉不過彎來。

寧蔭槐：“阿嫵，阿爹只是希，你在關鍵的抉擇上，不要因小失大，因為自己一時的不甘心，賭氣，從而失去了自己本來應該得到的。”

阿嫵無聲地聽著。

寧蔭槐：“至于儲君之位，阿嫵，你覺得現在他若是力排眾議，不顧一切，把二皇子抱到儲君的位置，你心中該是什麼覺？”

阿嫵愣了下。

事到如今，回憶往日，其實也知道自己當時哭著鬧著找他要，是了陣腳，真想為二皇子爭取儲君之位，也不是那樣爭取的啊，所以福泰說的是對的。

只是當時的自己才剛生產幾個月，見到葉寒，知道家鄉噩耗，又遭遇了各樣打擊，心痛之下有些慌不擇路了。

再之后離開皇都，離開景熙帝，便不再去想。

如今聽阿爹提起，其實如果這時候二皇子若為儲君，必是寢食難安了。

畢竟放著那麼大一個大皇子不用，非要讓所有朝臣都盯著一個牙牙學語的小兒。

萬一孩子有個磕，或者哪里表現得不盡如人意，不要說自己，就是景熙帝都將面臨巨大的非議。

當然還有一個問題，若是把太子廢了，怎麼安置？

若是殺了，怎麼忍心，皇帝就這麼誅殺親子的話，豈不是也寒心？

若是不殺，無論放到哪里，都注定引起朝臣非議，甚至只怕有朝臣就此攛掇慫恿太子圖謀將來。

寧蔭槐：“阿嫵，儲君之位，為長遠之計，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及。當今太子久居儲位，又年長皇二子十七歲，若是輕易廢黜改立，必引起朝堂，一個不慎，便是千古罪人，朝堂局勢波譎云詭，皇帝便是再為偏，也不可能因為一己之私，就此冒天下之大不韙。”

阿嫵知道阿爹說的是對的，低著頭。

寧蔭槐著兒眼底的淚，道：“阿嫵，今日阿爹和你說這些，或許對你過于殘忍，你以為阿爹是被人家的富貴權勢迷了眼，所以才向著別人說話，倒是反過來拿你？”

阿嫵吸了吸鼻子，嘟噥著道：“阿嫵不會這麼認為……”

到了什麼時候，都是相信阿爹是為自己好的，甚至也意識到，阿爹是對的。

只不過自己會被細微的緒牽扯，會不理智，不甘心，會一腦怪罪他，可阿爹不會。

阿爹是在用一種更冷靜的方式在估量評判這件事。

寧蔭槐：“所以，阿爹把這件事給你說清楚，理清楚，你自己來做決斷，看你要進，還是要退。”

阿嫵抹了抹眼淚：“進又如何，退又如何？”

寧蔭槐：“若退，待皇帝凱旋歸來，我自有一番言語說辭，將你留在東海。”

阿嫵疑：“可能嗎？”

寧蔭槐：“只要力一搏，怎麼不可以？不過從此后，你這輩子再不能嫁，只能守在家中。”

其實從帝王微服駕臨東海時，寧蔭槐便心知肚明，葉寒和兒再無可能。

阿嫵或者跟隨景熙帝回去，或者留在這里，由父兄養在家中。

那個男人看似綿忍讓，可其實只是他為了謀取兒而不得已的低頭，寧蔭槐苦學十幾年，也曾研當今帝王為政之道，自然能猜到這位帝王的心，他那樣的人，不可能輕易善罷甘休。

如今他能說出“退”的選擇，是因為他認為可以賭一賭，賭帝王對自己兒的憐惜，還有他心底的那不忍和愧疚。

所以如今寧蔭槐和兒說出這番話。

阿嫵聽著自己父親這一番話，沉默了一會：“若進，又當如何？”

寧蔭槐：“若進，你心中的委屈，阿爹會設法為你討回，也必會為你百般籌謀，十五年后，為皇二子爭奪儲君之位。”

阿嫵心神為之一震，看向自己阿爹：“阿爹……”

寧蔭槐著自己兒，溫聲道：“不過在這十五年間，你一個字都不能提，和誰都不能提，你要安分守己，韜養晦，待到時機，厚積薄發，一擊便中。”

阿嫵聽阿爹這番話，若有所思，自然不知道，就在大半年前，英國公也曾語重心長地對太子妃說過韜養晦這樣的話。

低頭沉思一番，看向自己阿爹：“阿爹，所以你也會陪我去皇都是嗎？”

想起景熙帝所言，說是會給阿爹阿兄職。

寧蔭槐卻搖頭：“當然不，我要守在這里。”

阿嫵有些失。

寧蔭槐疼地看著：“傻孩子，阿爹會幫你，無論什麼時候，阿爹都會設法為你的后盾，但阿爹不會朝為，不但阿爹不會去，你的幾位兄長也不會朝為，大暉素來忌憚外戚，我們寧家自然不能犯了這個大忌。”

阿嫵：“那——”

寧蔭槐這才道：“阿爹出去三年，游歷列國，見識了許多，也有了以前不曾有的悟，如今航海盛行，西洋諸夷通商頻繁，弗朗機占領南洋諸國，諳厄利亞野心于不列顛，我大暉雖兵強馬壯，國土廣袤，但是離開這片陸地，在浩瀚海洋之上，一切才剛剛起步。以為父之拙見，我大暉國勢若要超邁前古，必須通航于海上諸夷，必須造遠洋艦船，制霸南洋，繞過馬六甲，直達加勒比海。”

阿嫵震撼不已。

突然想起那一晚在景熙帝書房中看到的輿圖，這其中似乎就有一張圖，名為《坤輿萬國全圖》，那是一張方形的輿圖，但其中的萬國圖是橢圓形的。里面約曾經有過諳厄利亞、婆林日和思可齊亞等，景熙帝指著那里，和講過，他似乎對那里格外關注。

所以，阿爹所說，恰是景熙帝心中憂慮？

寧蔭槐：“阿嫵，無論你做何選擇，有些事，為父和你幾個兄長都要做的，如此才不枉來人世一遭，但你的抉擇不同，我們要做的自然不同，可無論如何，父兄若能為大暉開辟航線，開通航道，周游列國，揚我大暉國威，如此功在社稷，這不比朝為人掣肘要強？這也是你將來的依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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