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思寧其實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

也知道大齊皇室并不想迎回這個嫁到西昌和親的公主。

三年前的戰敗，是皇帝一生的恥辱。

也是所有皇室眾人和員權貴不愿回想的事，若回到京城，每出現一次，便提醒他們一次，大齊曾敗于西昌之手，奉上金銀，割讓城池，甚至送公主去和親才緩過短暫的平靜。

不回去是死。

回去也死。

元思寧心里很清楚，無非是多活幾天，和活幾天的區別罷了。

所以想著，死在回家的路上也好的。

這樣，就永遠不會見到那些脈相連的親其實并不希活著的臉。

或許消息傳回、大齊京城去，他們為了裝裝樣子都得為落幾滴淚。

這樣的話，不必永困西昌王庭。

也算得上，兩全其了。

可一腳踏進鬼門關的時候，沈十來了。

沒說什麼忠君護主的話，也不提把公主扔下有違臣子德行，沈十說有在，穆康不朝們放箭。

沈十說的是：‘公主不要丟下我。’

沈家人是懂得怎麼拴住一個人的心的。

元思寧雖然沒什麼氣力了，但是從沈十懷里掙，跳下馬去還是做到的。

就像一個人什麼都改變不了的時候，尋死總歸沒人攔得住。

但沈十一句話，就讓元思寧覺得，得活著，至活到沈十平安回去的那一刻。

太懂在異鄉，飄零如萍的滋味。

那滋味太苦，嘗過之后，便希這世上再也不要有人那麼苦了。

沈若錦低頭，看著元思寧把試圖抬起的又放了下去，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

若是一個人執意要赴死，旁人是怎麼也攔不住的。

不怕穆康，追兵再多也不怕。

只怕公主自己不想活了。

若元思寧自己放棄了生，那才是神仙來了都無力回天的事。

天漸漸亮了。

只是風雪重，天極淡。

沈若錦帶著元思寧飛奔在回家的路上，遠遠地看著前面來了一撥人。

最前面的那人引弓搭箭，朝著后的穆康就是一箭。

后者拔刀擋去，卻也被那一箭停了。

兩方人馬在天江之旁遇上。

蔣淮安帶人過江而來，一改先前被飛鷹衛追殺的狼狽模樣，朗聲道：“沈十，公主可還安好？”

“蔣哥兒？”

元思寧的嗓音不夠大，但見到蔣淮安還活著，便知道沈知安應該也沒事，心下稍安。

“公主尚安。”沈若錦帶人上前跟蔣淮安等人匯合，“蔣兄來得正是時候。”

蔣淮安看了兩人一眼，心說公主都凍得跟冰雕一樣了，沈十怎麼還能說出公主尚安這話來？

蔣哥兒接下上的披風遞了過去。

“我有，蔣兄自己披著吧。”

沈若錦沒接，調轉馬頭跟穆康正面對上。

逃了這一路，可把憋屈壞了。

這會兒正是熱上涌的時候。

“沒說給你。”蔣淮安低聲音道：“我是讓你給公主披上。”

沒看見公主都凍什麼樣了嗎？

“哦。”沈若錦這才反應過來，趕接過披風把公主裹了起來。

其實這一路，幾乎都把元思寧抱在懷里，偌大的披風罩住兩人，大半風雪都擋去了。

但架不住公主弱，仍舊凍得面無人。

蔣兄平日里不聲不響的，倒是細心之人。

“多謝。”

元思寧頷首，隨著眾人的目一同向穆康。

西昌三皇子手持橫刀擋去箭羽，便再沒收回，帶著上千人，烏泱泱一片，猶如黑翻涌沖岸而來。

“安平，跟我回去！”穆康的嗓音生無比，“否則，他們一個也走不了。”

沈若錦剛要回話。

前元思寧抬頭道：“你只能留下我的尸，留不住活著的我。”

大齊公主的驕傲，從來不比西昌皇子半分。

“我的決心，你方才已經見過。”元思寧的聲音并不大，借風傳到對面卻異常清晰，“穆康，要麼殺了我，要麼放我走。”

“你真的以為，我不會殺你嗎？”

穆康握手中的橫刀。

后所有西昌兵都跟著拔出刀來，只等他一聲令下，便上前沖殺。

“有本事你就來殺，我元思寧就在這里。”

元思寧后有沈十，還有一眾大齊將士，早就不是一個人，心里也有了底氣。

哪怕今日不能活著離開這里。

大齊公主的頭也不會朝西昌人低下半分。

“穆康，你憑什麼覺得你能當著我的面殺了公主？”

沈若錦拂去公主發間的雪，一句話打破了兩人的對峙。

蔣淮安立馬補了一句：“還有我。”

一眾沈家軍道：“打他大爺的！”

“我們沈家軍以勝多又不是第一次了！”

“都接應上了，還想殺我們安平公主，西昌的熊瞎子想什麼呢？”

穆康型異常高大，沈家軍有個瘦猴最恨別人用形制他，又毒，開口就用“熊瞎子”問候西昌三皇子。

兩邊怒火一即燃。

穆康舉刀向天，高聲道：“殺齊人，奪回公主！”

“殺齊人，奪回公主！”

所有西昌兵異口同聲地高喊，隨著穆康沖向沈若錦。

雪里拼殺，濺江畔。

沈若錦一邊要護著公主，一邊跟穆康頗有些吃力，索一躍而起，將韁繩拋給旁邊的蔣淮安，然后專心跟西昌三皇子廝殺。

穆康看似要殺人，要時候卻把刀一橫，將沈若錦退數步之后，率先去搶即將落在蔣淮安手里的韁繩。

他的目標，其實是公主。

沈若錦在半空翻了個，當即折返，韁繩已經落在穆康手里，但直接把元思寧拉下了馬。

穆康白白搶到了韁繩，眼看著沈若錦迅速將人帶著退到大齊人的保護圈中，登時怒火更甚，“是你們我的，今日除了公主之外，所有齊人都別想活！”

話聲未落，西昌兵后方忽然發出了一聲劇烈的炸響。

然后就是兩聲三聲……十來聲。

火藥炸飛眾人，塵煙四起。

秦瑯帶著另一隊人飛馬而來，穿過塵煙與風雪，“接著炸，隨我接應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