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微原打算是邀請顧南淮陪回老家的，也是一種信號。

他肯去，男朋友關系也算定了。

現在，他去柏林一來一回還得兩三天的時間，應該是趕不回來的。

時微還是代了一句：“過兩天是我媽媽祭日，我要回一趟臺城。”

那頭，顧南淮似乎沒有任何的思考，語氣又快又嚴肅，“微微，我歸期未定，先這樣，我有電話進來。”

通話結束。

時微一怔，角的笑意僵住，有點難以置信地放下手機，看著恢復鎖屏的手機，淡淡的失落像是藤蔓，從心底緩緩蔓延而上，漸漸占據整個心房。

他聽到了，沒做任何反應，只是匆匆掛斷。

不過，應該是柏林那邊的事太急了。

深吸一口氣，正要轉離開。

“微微！正找你呢！”

一道悉的聲拉回神。

時微循聲去，只見恩師杜婉冬從轉角走出，笑著對招手：“快來，剛才在臺下巧遇到你孔珈瀾老師，可是專門來看你比賽的，一直夸你呢！說什麼也得一起吃個飯！”

杜婉冬旁陪著一位著名民族舞藝家，國家一級舞蹈演員，孔珈瀾。

這位孔老師，上穿著黑高領，搭配深咖闊，堪堪一尺六的細腰，是很多舞者夢寐以求的黃金圍度。

白細膩，近看，眼尾只有幾道細細的皺紋。

而現年已是50出頭的年紀。

這位藝家為了舞蹈，一直未婚未育。

時微迎上前，同們熱招呼，也沒有拒絕杜婉冬的邀約，三人一起組了飯局。

在孔珈瀾看來，年輕舞者里，像時微這樣熱舞蹈的，麟角，大多都是為了名與利。

只有，跟一樣，是個舞癡。

“時微，我預祝你桑摘金！”孔珈瀾舉著香檳杯，對時微由衷道。

時微與杯，“謝謝孔老師，我先比好最后一場選拔賽。”

孔珈瀾知道這是謙虛，兩人干了杯。

杜婉冬眼里閃爍淚，“阿瀾，我的微微，從來沒讓我失過，過去兩三年也確實不容易……復健、封閉訓練……好在過來了，不容易。”

時微的頭靠向肩頭，母一般的親昵，“杜老師，都過去了，不過，我也激過去的腳傷，讓我現在更珍惜每次登臺。”

杜婉冬親了親的額，“乖閨，一直沒忘先做自己。”

時微鼻頭發酸，反手擁抱著。

早年的困境迫自力更生，但沒有杜老師的指引與幫助，就沒有今天的。

……

網絡上，有關陸晚舞鞋被放圖釘的事還炒得沸沸揚揚，不過，經過上次的事件，以及顧南淮背后打過招呼沒人敢懷疑是時微。

只有陸晚的，懷疑是時微，看不爽，卻又干不掉。

他們也只敢在群里吐槽。

「越想越氣！晚晚流那麼多，看得我心都碎了！方聲明有個P用！監控沒拍到？呵呵，那是誰家的監控？」

「這還不明顯嗎？某位‘大師姐’后臺唄！從復出到現在，資源好到飛起，熱搜想上就上，黑料秒沒，現在連監控都能為‘說話’了！」

「聽說那個京圈大佬男友家世顯赫，只手遮天呢~為了捧，什麼事干不出來？欺負我們晚晚不靠家里背景唄！」

「每次看到那副清高的樣子就惡心！真想殺了！」

別墅，臥室。

陸晚仰靠在沙發里，右腳搭在腳凳上，腳心圖釘扎的那點傷口早已愈合。

在看到群里，一個那句“真想殺了！”時，不由得多看那悉的頭像一眼，接著，點開對方的主頁。

在看到他首頁轉發的一條微博時，陸晚眼前一亮，轉瞬，心跳都加快起來。

半年前，這個「替晚行道」的，為維護，給一個明星潑過大糞，被刑事拘留過。

那次事件源于陸晚參加一檔旅行綜藝節目，節目里，一個明星因為意見不合和發生了，其實都是劇本，卻當真了。

陸晚瞇著眼皮，給這個「替天行道」發去私信。

「你好，我是陸晚。剛剛看到你在群里的發言，非常謝你這麼維護我，這份心意我真的很，也銘記在心。」

「但是，請你千萬、千萬不要再為我去做任何極端的事了，我真的不希你再到任何傷害。」

「看到你以前……因為我而經歷的那些不愉快，我已經非常過意不去了。你為我做的，已經足夠多了，我永遠都會記得你的好。」

「是我不爭氣，莫名其妙地了傷，失去征戰桑的唯一名額，辜負了你的付出。」

消息發出，顯示已讀。

陸晚立即退出微博，鎖上屏幕，臉上沒什麼表。

……

時微的老家在臺城，祭日前一天，飛到臺城，住在一家民宿里。

第二天上午九點，和時嶼在墓園門口匯合。

彼時，秋高氣爽。

時微一剪裁利落的黑西裝，襯得形愈發清瘦拔。

未施黛，長發在腦后束一個簡潔的低馬尾，出潔的額頭和優雅的天鵝頸。

手中拎著的提袋里，一束郁金香探出頭來。

時嶼從車上下來，同樣一純黑西裝，墨鏡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卻遮不住下頜線繃的廓，他手里握著一束鮮花。

兩年前，他和唐嘉那場倉促的訂婚無疾而終。

沒有季硯深這座靠山，唐家父母死活不讓時嶼和唐嘉在一起，唐母以死相的況下，唐嘉終是頂不住父母的力，和時嶼分了手。

不久后，唐嘉就嫁給了能扶持唐家生意的聯姻對象。

過去兩年，時嶼全心投建筑事業，如今已憑自己的實力斬獲被譽為“建筑界諾貝爾”的普利茲克獎，真正在業界站穩了腳跟。

而不是昔日，無形中倚仗姐夫的資源人推崇的那個年輕設計師。

“姐！”到了跟前，時嶼摘了墨鏡，角上揚，出一口貝齒，他逡巡一圈，“就你一個人？”

時微勾，“不是跟你說了，就我一個人。”

時嶼心說，還以為顧南淮會突然現的。

過去兩天，時微給他發過信息，但他柏林那邊工作似乎異常忙碌，一直沒回復。

姐弟倆不再多言，并肩拾級而上，走進了肅穆的墓園。

隔著幾步遠的距離，時微的腳步微微一頓。

看到，母親聞霜的墓前，已經擺放著祭品。

一束五六、品種稀有的郁金香被心地擺放在中間，旁邊的果盤里盛著三顆飽滿的蘋果和石榴。

三炷線香在香爐里，青煙裊裊，顯然剛點燃不久。

時嶼也看到了，眉頭下意識地蹙起，目迅速掃過空曠的墓園四周，不見任何人影。

他幾步走到墓前，蹲下，仔細看了看那束鮮艷卻顯得格格不的郁金香。

時微的目也落在那些花上，臉微微一凝。

從記事起，媽媽就特別喜歡郁金香。每年冬，媽媽都會在花園里埋下一片種球，等到來年開春，院子里就會盛開一片絢爛的花海。

姐弟倆四目相接，時嶼挑眉，“扔了吧？”

他們心里都清楚，除了季硯深，不會有別人。

只是，來的應該不是他本人。

一陣沉默，時微才淡淡道：“放著吧。”

蹲了下去，將那束郁金香和祭品挪開到一旁，擺上自己和時嶼的。

不遠，一棵松樹后，阿笙拿著手機，悄悄拍著他們。

“季哥，你的任務我完了啊，時家姐弟倆來了。”

視頻剛給季硯深發過去，阿笙吐槽一句：有病！

都離婚了，還他媽每年這天讓他來給素未謀面過的前岳母掃墓！

瑞士，凌晨三點。

季硯深還在理文件，電腦屏幕的冷映著他廓分明的側臉，眼下帶著淡淡的倦意。

手機屏幕亮起，是阿笙發來的視頻。

季硯深點開視頻，指尖放大屏幕，貪婪地捕捉著時微細微的表。

卻見冷漠地挪開他的那束郁金香。

一陣尖銳的酸猛地沖上鼻腔，男人眼眶瞬間泛紅。

過往的記憶翻涌。

婚后，他陪從江城飛臺城掃墓，那時，挽著他的胳膊，走在墓園的臺階上，對他說：“媽媽最喜歡郁金香，比冷冰冰的白好。”

他當時笑著應：“記著了，我岳母喜歡郁金香。”

如今，滄海桑田。

季硯深回神，猛地將手機屏幕扣在桌面上，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繼續理未完的工作。

……

時嶼被一通電話走，時微一個人蹲在媽媽的墓前，指尖輕輕墓碑上，泛黃的照片。

“媽媽，我和時嶼都很好，我們各自都在忙事業……他真正地拿了很厲害的建筑大獎，現在是建筑設計界的新貴呢。”

時微聲音輕，像小時候趴在母親膝頭說悄悄話，“時隔八年，我……我要重回桑的舞臺了。”

“我現在也已經有了新的……只是……”

話沒說完，后突然傳來類似踩斷枯樹枝的聲音，窸窸窣窣。

時微下意識回頭。

剎那間，瞳孔驟然！

大晴天里，一個高大影竟然穿著黑雨，帽檐得極低，只出一截方正的下。

那人右手攥著一個明玻璃瓶，里面大半瓶渾濁粘稠的黃水，隨著他的作劇烈晃，在下泛著令人不安的油。

一刺鼻的、類似壞蛋的酸臭氣味猛地鉆進鼻腔！

硫酸？

時微骨悚然！

本來不及思考，猛地扶著墓碑站起就想逃！

可那人的作更快，幾步竄上前，一把狠狠揪住的長發向后猛扯！

頭皮傳來撕裂般的劇痛，迫使仰起臉。

下一秒，那只握著瓶子的手已經毫不猶豫地揚起，對著的臉就要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