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彼得堡的五月不算熱，來的時候剛好過了中旬，氣溫二十攝氏度左右。

一件薄衫剛剛好。

飛機落地，恰好是圣彼得堡的傍晚，夕從厚重的云層中散發出橘的，藍調逐漸覆蓋整座天空。

夜幕降臨。

落地窗倒映來往人群的影子。

姜純熙踩著路燈的，借著倒影將在飛機上睡歪的帽子重新整理。

男人拎著行李箱站在旁邊，有樣學樣地整理自己始終一不茍的襟。

倒影里，他們并排站著，男人微微側傾向孩，模樣很是般配。

此此景，段聞洲忽然理解了那些到哪兒都要拍個照片發朋友圈的人，比如他現在也很想發個朋友圈，向大家分一下，普爾科沃機場的玻璃窗真亮。

姜純熙扭頭的那一瞬間，他剛好按下快門，若無其事地收起手機。

不知道他拍了照片，睨他一眼，像只高傲的貓，輕嗤道：學人。

段聞洲報復地的頭發，低嗓音嚇唬：“再橫把你賣了。”

略~

孩沖他扮了個鬼臉：你賣你賣，正好再也不用看到你。

他啞聲一笑，摟住孩的細腰，上了提前定好的車，“不賣呢，舍不得，賣了我就沒老婆了。”

姜純熙問他：我們去哪兒？酒店嗎？

“去你媽媽以前住過的房子。”

愣了一瞬，沒反應過來。

看著路燈一排排倒退，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口中的“你媽媽”是指的段母。

好奇追問：伯母以前在圣彼得堡待過？

“在這兒念的書。”段聞洲有一搭沒一搭地側腰的，口吻低沉散漫得像是哄睡覺前的小孩兒，“你要是還有氣神，到了就去翻翻，說不定能在哪個犄角嘎達翻出讀書期間收到的書。”

孩努努：我翻這個干什麼。

男人閉目養神，數秒后，懶腔懶調地吐出三個字：“敲詐。”

“……？”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口中的那個“”是仇人呢。

姜純熙歪著子，用腦袋撞了他腰腹一下，替段母出氣。

段聞洲悶哼一聲，十分弱：“斷了，肋骨斷了。”

裝腔作勢！

從男人懷里爬起來，坐直了，拒絕再和他。

-

路程花了一個多小時。

姜純熙就打了一個多小時的哈欠，隔一會兒打一個，偏偏又強忍著睡意。

哪怕段聞洲把按到自己懷里，讓睡會兒，也會鬧著掙扎著坐起來。

很筆直。

給男人氣樂了都，“作什麼呢。”

表嚴肅：你肋骨斷了，我們不能靠得太近，會加重你的傷。

段聞洲：“……”

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唄。

下了車，段聞洲拎上行李，繞到另一邊給開車門。

貓困得眼睛都睜不開，頭重腳輕。

說下一秒就能倒，段聞洲也不是不信。

他抬手護在車門頂。

果不其然，某只貓出來的時候腦袋撞了下他的手。

手骨磕了下，還疼。

他要是沒事先擋這兒，疼得那就是貓頭了。

說不定還會在智慧的腦袋上留下個愚蠢的包。

雖然撞到的是他的手，但貓還是拉下了臉，小一癟，下一秒就能哭出來的樣子。

“行了，收收眼淚，進了屋再哭。”

男人住鼻子，蔫兒壞，一點同理心沒有，甚至還幸災樂禍地取笑：“誰讓你在車上不給我抱的。”

孩當即嫉惡如仇地瞪了他一眼，飛快地踩了他一腳。

一下子就把他給推開了：我才不會哭。

姜純熙氣勢洶洶地繞開男人往前走，沒兩步又退了回來，小臉上的表尷尬。

鼻子哼哼兩聲，佯裝自然地挽住男人胳膊。

沒多余作。

但那架勢很明顯——

不知道哪一棟，也沒鑰匙。

在男人取笑之前，先一步兇人：不許笑，嚴肅一點，趕回家睡覺。

“跟我睡麼。”

敷衍點頭。

段聞洲要的也就是這個結果，自然不在乎態度。

姜純熙眼睜睜看著他開門，就是剛剛走進的那一棟！

算了，就算站門口也要等這位爺來開門。

推門進屋，是很典型的俄式公寓，改了上下兩層，估著兩百平不到。

在中世紀的元素里恰到好地融合了現代的裝修喜好，同時又保留了俄羅斯保守主義的風格。

姜純熙好奇地四打量。

挨個轉了一圈后，回頭問男人他們今晚睡哪間房。

“很多年沒人住過了，托人打掃也只收拾了一間臥室出來。”

掃興。

姜純熙哼了聲，仰頭，用鼻孔看他：我知道要跟你睡一間臥室。

男人含笑覷：“你可以睡沒打掃過的啊，隨你，寶寶。”

“……？”

這對嗎？

小心眼一點紳士風度也沒有。

厚著臉皮纏上男人：我就要跟你睡！

“那我勉為其難吃點虧吧。”

段·黃花大姑娘·聞洲提溜著行李箱上了二樓主臥，馬不停蹄地跟過去。

進了臥室，便自告勇地說來收拾行李：段大人您辛苦了。

把男人推出主臥：等我整理好您再進來。

姜純熙鞠了一躬。

段聞洲哭笑不得，“想鳩占鵲巢？”

搖頭，表誠惶誠恐：萬萬不敢，小的只是想為段大人盡綿薄之力。

“學什麼畫畫啊，送你去學表演。”

貓怪能演的。

一撅，還得意：那樣會有很多人喜歡我。

“那把你關起來，再制造個噱頭，比如——”他故意拖長了語調，烏沉的眸子鎖孩，忽然邪氣一笑：“當紅星離奇失蹤。”

“……”

姜純熙一哆嗦：我覺得學畫畫好的。

比劃完，麻溜地摔上臥室的門，攤開行李箱開始整理。

沒什麼東西帶過來，多是人太子爺的。

姜純熙盡心盡力地給品找到它們合適待的地方，最后行李箱里剩下的都是的。

一切都是為了提箱跑路。

也不會一直住在這里，學后就會申請住宿，再然后兼職攢錢、租房，直到畢業后，一步步離段聞洲的掌控。

計劃看起來是很完的。

只求中間任何一項都不要出岔子。

都已經忽悠段聞洲跑歐洲來了，要是這樣還能被狼狽地抓回去，往后的人生里，真就只有“段聞洲”這三個字了。

那人生可太完蛋了。

姜純熙盤坐在地上，尋思著段聞洲什麼時候會回明京。

得等他回去之后，才能進行下一步行。

忽然，樓下傳來鋼琴聲。

耳朵了，音符婉轉躍進的耳朵，姜純熙立馬撐地站起來，激地往樓下跑。

是《Tassel》！

還是Nereo的版本。

姜純熙怔怔聽著，眼眶里不自覺地就堆積了眼淚，仿佛踽踽獨行了很久，終于遇到了讓堅持走下來的信仰。

站在最后一階樓梯之上。

從這個視角看過去，恰好能看到段聞洲坐在鋼琴前，十指按鋼琴鍵，泄出音符。

段聞洲在彈鋼琴？！

忽然想起，第一次和姜母去段家的時候，在后院的花園里聽到傭之間的談，說段爺彈得一手好鋼琴，說段爺如果不是被強行拉回來繼承公司，現在還會在頂級樂團演出。

段聞洲會彈鋼琴。

是啊，很早之前就應該意識到，段聞洲會彈鋼琴這件事。

那到底在驚訝什麼呢。

姜純熙捂住，泣不聲。

思緒好像被拉回到十五六歲的時候，無數次找不到活下去的瞬間，都因為《Tassel》而茍延殘了下來。

聽過很多版本的《Tassel》，卻始終聽不出那天Nereo演奏的覺。

某段時間，像個心智不的狂熱，通過唯一po出來的方渠道，接連不斷地給Nereo寫信、留言。

盡管從來沒收到過一次回信，甚至都不清楚那些信是否真的被轉送到了Nereo手中，也沒有打消的熱。

或許，并不在乎Nereo是否真的能看到的信。

那只是的一個發泄方式而已。

那只是的一個求救方式而已。

視線被暈染得一塌糊涂，什麼都看不清，甚至所有失靈，只剩下耳邊宛轉悠揚的鋼琴聲。

是救無數次的《Tassel》。

是被錄下來的、反復聽了無數遍的Nereo演奏的《Tassel》。

找了很久很久的Nereo，于某個夏夜，毫無征兆地出現在的面前。

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的偶然與巧合，命運在很早之前就給出了答案。

只是那時候還沒參。

天真的以為鋼琴不過是段聞洲一個錦上添花的噱頭。

曾經看到過一句話說，如果你一直想見一個人，你一定可以再見到。

現在見到了。

的救世主，是曾和殉、試圖剝奪自由的惡魔。

拯救、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