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霧來到醫院看裴云賢，病房里面正好無人。

也不想跟秦菀卿見。

推門走進去的時候，裴云賢躺在床上閉目休息，倪霧輕輕坐在陪護椅上，坐下的時候，椅子發出細微的聲音，在寂靜的病房，像是落湖面的石子。

裴云賢睜開了眼睛，發現是倪霧的時候，他先是一愣，然后笑了，撐著雙臂想要坐起來，倪霧起在他背后放了枕頭。

兩人聊得輕快，倪霧給他帶了一些上午在廚房做的糕點，一小盒形狀各異的餅干，彎了彎眉眼，“這是歲歲做的，我下午跟在廚房學著烘焙。”

裴云賢還沒吃，剛剛拿起來就說，“好吃。”

倪霧笑著。

兩人并沒有因為這幾天的事有什麼尷尬。

倪霧說，“今下午，歲歲原本要來，姐姐帶著子墨來了，去了海洋公園。”

“別讓過來，現在季節流，病房里面病菌多。”裴云賢看向，又說，“菀卿的事兒，對不住你，你不用理會，是之過急，其實，我不要的。”

倪霧看著他虛弱的樣子，睫了一下，想要笑著，鼻腔卻有意。

倪霧昨天去了普濟寺，去求了平安符。此刻，把平安符從包里拿出來，遞給裴云賢。

“裴先生，您是很好的人，我相信您會健康的。”

倪霧在病房多待了一會兒，走出病房的時候，沒走幾步，遇見了秦菀卿。

倪霧心中微嘆。

果然，還是見了。

想裝作陌生人一般從邊經過，秦菀卿卻忽然，跪了下來。

“我可以給你補償，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我可以把我的公司給你，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也不想見到初嫣，我跟云賢離婚，走的時候，我把初嫣也帶上，我們兩個人不礙你的眼睛，只要你愿意捐腎，你讓我做什麼都行。”

面前的人，不再高傲。

是一個瘋魔了走到絕路想要救丈夫的妻子。

跪在倪霧面前，抓住了倪霧的手，言辭誠懇，急切，哀求。

眼底布滿，眼睛哭得腫脹。

但是倪霧，出了手，“我相信，會等到合適的腎源，或許，事還有轉機，他會等到，會健康的。”

而不是，強迫自己，捐出一顆腎臟。

倪霧離開了。

秦菀卿看著走遠的影，手指慢慢攥拳，咬著牙，倪霧的拒絕，拉斷了繃的最后一弦，用盡了一切辦法，威脅，迫，跪地哀求，

什麼都做了。

眼底的怒火，變恨意，越來越烈。

“媽，我有一個辦法。”

裴初嫣走了過來，扶起秦菀卿。

“我聯系到了國際醫療團隊，他們的主刀醫生盧恩答應給爸爸準備手，可以在他的私人手室進行。”

“只要我們...”裴初嫣低頭說了幾句。

“這...你爸爸會恨我一輩子的。”秦菀卿竟然猶豫了，綁架，這怎麼行。

只是裴初嫣沒有想到，都走到這一步了，秦菀卿竟然還會猶豫。

威利都做了，跪也跪了，竟然不敢去綁架倪霧。

“媽，你也不想看著爸爸死吧。”裴初嫣握住了秦菀卿的手，假模假樣地哭泣著，“媽，我不想沒有爸爸，如果你不愿意，那就我來，初嫣愿意背負罵名。”

秦菀卿出手，“你讓我再想想...”

-

倪霧跟裴淮聿商量兒轉學的事，最后兩人決定，讓歲歲在濱城上完下學期，暑假后升新年級時再轉來松城。

倪霧給閔喬打了個電話，自己還要在松城多留幾天，最遲在元宵后回去。

因為這幾天，裴家云籠罩，倪霧有三天沒有去看外婆了，特地在今天晚上的時候，找了時間帶著歲歲去了外婆家。

倪云年齡大了，一個人無聊，就喜歡外放著電視劇，老年人就喜歡看一些狗的，這個點兒，電視臺上放著八點檔狗劇。

倪霧坐在餐桌前，是背對著電視的。

忽然聽到了一句臺詞，“你不能給捐，是你的兒！”

倪霧著筷子的手一。

明明這麼用力著，筷子還掉了下來。

木頭筷子，落地也沒有摔斷。

歲歲彎腰，幫把筷子撿起來。

倪霧緩緩地，轉過頭，看著電視，電視上，正放著男主驚愕的臉，此刻，倪霧的臉上也是這個表。

“媽媽。”

“渺渺。”

外婆跟兒喊著。

倪霧忽然心跳得很快，那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

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外婆...你知道程友林現在怎麼樣了...我聽說他欠了賭債，關進去了，現在在哪個監獄？”

-

倪霧對程友林已經沒有什麼印象了，太久遠，只有在很小的時候見過他。

印象中，高高的瘦瘦的，長相是普通長相，就是有一只眉是斷眉，不知道是左邊還是右邊。

他喜歡喝酒，也好賭。

村里人沒多人喜歡搭理他，因為聊不來幾句，他就開口借錢，塊八兒也行，去村口的小商店，臨走的時候順了個打火機跟一把水果糖。

老板娘跑出來對著他背影罵罵咧咧。

這把糖，程友林給了小青渺。

后來有一次，他對程青渺說，“爸走了，這次走了，不知道啥時候回來，你呢，就聽你姥姥話。”

走的時候，他還是給了一把糖，是一把糖。他著程青渺的臉，說糖更更甜，還貴。

后來，就沒有見過他了。

此刻的倪霧，站在探視室外，隔著一面玻璃，坐下，看著里面的人。

頭發剃的很短，花白，整個人又黑又瘦，他坐在這里，姿態懶散，看著倪霧，皺眉，“你是誰啊。”

倪霧看著他左邊的眉，跟記憶中慢慢重合，他是左邊的眉有一道鋒利的斷痕。

“我是程青渺。”說。

程友林愣了一下，要不是束縛加，他此刻都能站起來。即使這樣，因為作激烈，他似乎真的很想站起來好好看看面前的年輕人。

獄警警告著他。

“我沒想到，竟然是你來看我。”

“我是你兒嗎？”

倪霧問得很直接，程友林也只是怔愣一秒，回得也直接。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