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的時候,林以檸收到了伊娜為量定制的婚紗。婚紗直接從法國郵寄到京市，由于積龐大，晏析特意請快遞公司的員工幫忙送到了風荷舉。

風荷舉之前有晏析專門為林以檸空出來的一大片帽間，空地正好可以擺放婚紗。林以檸傍晚下班回來,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帽間。

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帽間的燈應聲而亮,熒白的瞬間裝滿了整個空間。

潔白的婚紗已經被掛好,熠熠的綴在薄的白紗上。

林以檸的眼中盡是驚豔。

和晏析的婚禮訂在十一月初,考慮到天氣的原因，晏析和林以檸商量過後,特意請伊娜將婚紗設計長袖款式。

袖子用白紗制,從肩部到袖口綴著閃閃發亮的碎鑽，碎鑽疊繁複的花紋，沿著手臂的線條舒展。

前和背後都做了大膽的深V設計,不同之在于前的V相對保守一些，只開了細細的一道，背後則是一整片的V型背。

唯又不失。

擺是花苞式的，層層疊疊的白紗上手工制著細的小鑽,拖尾及地,宛若一帶銀河。

林以檸想,這就是的“夢中婚紗”。

看得有點呆，視線落在一片熠熠上,有些舍不得移開眼。

直到腰被圈上，晏析的下蹭上的發頂，“喜歡嗎？”

林以檸吸吸鼻子,“喜歡。”

太喜歡了。

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擁有這麽的一件婚紗。更讓容的是,將穿著這件婚紗，在不久的將來，嫁給喜歡了整整十年的人。

十六歲的心，在二十六歲得到了最完滿的回應。

“伊娜前段時間還在吐槽你，說你對小細節無比苛刻，從來就沒遇到這麽難搞的顧客。說的細節，是不是這個擺？”

“嗯。”

林以檸看出來了，這個擺的制參考了芭蕾舞，所以整個擺才會那麽輕盈，有種靈的。

頭頂響起晏析的聲音：“我想，你應該會喜歡這個設計。”

當然喜歡。

喜歡這個設計，更喜歡這份心意。

“真是為難伊娜了。”林以檸悠悠道。

晏析笑笑：“我給了三倍的手工費，非常樂意做這樣的改。”

林以檸：“……”

“可惜時間來不及了，不然我還會讓做調整。”

“啊？”林以檸不解，看著面前已經十分完的婚紗，“還有哪裏要調整？”

“口的V要再收一些，背後……”晏析頓了頓，“不想那麽多。”

林以檸沒忍住，笑出聲，側過頭，彎著眼睛看男人英雋的眉眼。

真是……小心眼。

晏析低頭，趁機在紅的上親了下。

“那片月是我的，不想其他人看到。”他開口，聲音得很低，說得坦白大方。

這道深V，剛好可以完地將林以檸後背的那面紋呈現出來。

這麽的檸檸，好像藏不住了。

林以檸轉過，擡手圈上晏析的脖頸，“怎麽辦，你為我做了這麽多，我總覺得，自己什麽都沒做。”

晏析低著眼，角勾起淺弧，“你不是天天——都在讓我做？”

林以檸：“……！”

在晏析薄薄的笑聲裏，林以檸咬牙。

眼看面前的姑娘就要炸，晏析收了笑，將人圈，“不是給我準備了小禮？”

“……”林以檸咬著裏的，黑眸烏亮，“那是……我說的，想氣氣你。誰讓你說要跟我保。”

晏析一陣無言，半晌又低頭，輕輕抵著林以檸的額頭，“那我和你要一樣東西好不好？”

“什麽？”

“戒指。”

林以檸眨眨眼。

“一枚男款的戒指，婚禮上要換。”

*

林以檸覺得，自己此生大概都不會再有這樣神奇的際遇。

挽著一個家是自己千百倍不止的男人，走進了一家高奢珠寶店。漂亮的導購小姐姐熱地走上前，正要開口詢問晏析的需求，林以檸卻出了聲——

“你好，請問男戒在哪個區域？”

導購小姐姐微怔，旋即擡起手，“在二樓，您這邊請。”

旁邊幾個銷售人員紛紛投來注目禮，眼神裏明明白白寫著一個意思——這就是富婆的快樂嗎？等我有錢了，我也要包.養一個這麽帥的男人。

林以檸有點尷尬。

因為包不起。

導購小姐姐將林以檸和晏析一路引至二樓，熱地問詢道：“請問兩位有特別喜歡的款式嗎？”

林以檸看向晏析，“你喜歡什麽樣的？”

“你挑。”

晏析看著，視線裏的意思明晃晃——你挑什麽樣的，我就喜歡什麽樣的。

“哦。”林以檸跟著導購走到男戒的展示區，各式的戒指整整存放了八排展櫃，第一次知道，原來男戒也有這麽多種樣子。

想了想，林以檸開口道：“簡單一點的吧。”

“好，您這邊請。”

導購戴上手套，將幾款設計簡約的男戒一一展示給林以檸。

當選擇條件變了“簡約”，林以檸就發現，這四五六七款戒指，設計上其實并沒有太大區別。

乍一看，甚至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只是鑽石的大小、鑲嵌的位置有所不同。

“這個呢，你覺得怎麽樣？”林以檸指著其中一個問晏析。

“為什麽選這個？”

“你看這裏。”林以檸點著戒指上鑲嵌的小鑽石，“圓圓的一小顆，連了條環線，像不像……”

偏頭看晏析，意有所指。

晏析會意。

像林以檸背後的紋，月亮下懸著一線水滴。

導購正在不遠收戒指，晏析湊近，薄薄的幾乎在了林以檸耳邊，“原來——檸檸也這麽壞。”

“嗯？”林以檸不解，又因為在衆目睽睽之下和晏析得這麽近，有點臉紅。

晏析了細白的指尖，又瞥了眼絨盒裏的戒指，“讓我天天看著戒指，想著你的紋。”

林以檸：“……”

真的沒往那個方向想，只是覺得相似。

晏析卻將聲音得更低，“想從後面，要你。”

“！！！”林以檸下意識擡起眼。

還好，周圍的人都在做著各自的事，看樣子并沒有人聽到晏析的胡話。

“別說了……”開口，小聲抗議。

“我猜，檸檸也是喜歡的。”晏析卻不依不饒，又在林以檸耳邊繼續低聲道：“那讓說什麽，就說什麽。又聽話，又——”

晏析頓了下，齒間咬出兩個字：“敏。”

林以檸的耳朵已經緋紅，周圍人來人往，生怕被別人聽去一個字。

“再胡說，就不買……”

“你好，就這枚吧。”晏析卻打斷林以檸的話，提高聲音，沖著不遠的導購道。

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仿佛剛才滿胡話的人不是他。

“好。”

林以檸嘆于晏析能迅速調整自己的狀態，就不行，幾乎是一路紅著臉，跟著導購去付款。

收銀臺在一樓，林以檸甫一走下來，就接收到了好幾道注目禮。如果不是堅信地板隔音效果尚可，都要以為晏析剛才的胡話直接被樓下的人聽到了。

和同行的導購笑著開口：“看得出來，你和你男朋友很好。”

“哦，他不是我男朋友……”

林以檸剛剛否認了半句，就聽到一旁的兩個孩子興地接道：

“你看，我就說不是男朋友！”

“還真的是小白臉啊。”

盡管兩人的聲音已經得極低，但林以檸還是聽到了。

小、白、臉——

默了默，又不莞爾。

晏總要是知道他被人誤會“小白臉”，不知道會作何想呢？

正在胡思想，後傳來有些悉的聲。

“小學妹？”

林以檸轉過頭，順著聲音傳來方向看過去——

視線裏一張人臉，要不是這過分悉的“小學妹”三個字，林以檸幾乎都要認不出眼前的人。

居然是餘臻。

“小學妹。”餘臻走上前，角彎起好看的笑，“好久不見。”

的確很久了。

“學姐。”林以檸也彎起。

餘臻看到手裏的收銀小票。

“來買戒指？”

“嗯。”

“是……婚戒？”

林以檸點頭，“嗯。”

餘臻眉眼間出了然，“恭喜。”

視線過林以檸，落在的後。不過一瞬，眼中就裝滿了掩不住的驚訝。

林以檸也轉過頭，看到了正從樓上下來的晏析。

“好了嗎？”晏析問。

林以檸點頭，“好了。”

餘臻的視線在林以檸和晏析上巡脧，“你們……你和晏析……”

如果再看不懂，就真的是傻子了。

晏析走上前，瞥了眼餘臻，視線又落在林以檸上，“你朋友？”

林以檸：“……”

餘臻：“……”

“你總認不出我。”餘臻看著晏析，眼中已經沒有了昔日的，說這話的語氣也更像是玩笑。

晏析微怔，又重新看向眼前的人。

半晌，他點了下頭，“抱歉。”

“……”餘臻被氣笑了，“我寧願你是故意假裝不認識我。”

而不是每一次，都記不住。

“不至于。”晏析開口道。

餘臻看著他，明白他這話的意思。

不至于——因為無關要。

又審視著林以檸，角彎出一點笑，“我——”

餘臻頓了下，“早該猜到的。”

林以檸不知道該怎麽回應餘臻的話。

對餘臻沒有惡，但也談不上喜歡，畢竟是曾經覬覦過老公的人。

餘臻倒也沒有再提從前的事，只點點頭，“不管怎樣，恭喜你們。”

晏析攬上林以檸的肩，手指上的力道微微收，像是在給一種支撐的力量。

“謝謝。”

兩人從珠寶店走出來，林以檸長長舒了口氣。

仲夏夜的晚風吹來，將一縷頭發黏在了臉頰邊。

“怎麽了？”晏析扣著的手指。

林以檸擡起眼，眸子烏亮，“我剛才是不是太包子了？”

“為什麽這麽說？”

林以檸歪頭，看著晏析英致的眉眼。

“都怪你。”

“嗯？”

“你應該知道的吧，餘臻喜歡你很久了，我在清池念高中的時候，學校裏就在傳你們兩個人的八卦。”

“可能聽人說起過，但不太記得了。”晏析微微皺眉，落在林以檸上的視線帶了幾分探究。

“不是吧，這麽一個大你都不記得了，你當時都記得什麽啊？”

“記得有個孩子每次看到我就躲著我，經常一個人在圖書館的天臺發呆。好像總是不開心，很沉默，為了讓開心一點，我經常逃掉下午的自習，去琴房彈琴。”

晏析的視線落在林以檸上，一瞬不瞬，說得每一句話，都是他們曾經的故事。

他眼中的。

林以檸瞳怔怔，眼眶倏而微紅。

那些喜歡他的日子裏，原來，他也在關注著的一舉一。

雖然這份坦白來得有些遲，可對于十六歲的林以檸來說，沒有比這更珍貴的回應了。

“那你當時怎麽不想一想，我為什麽總躲著你？”

“想過，以為你怕我。而且——”晏析微頓，“心裏還喜歡著另外的人。”

林以檸：“……”

那是他們之間一個很深的結，好在早已經解開了。

林以檸不想提那些不開心的事，繃起臉，強裝生氣。

“都怪你不主，你要是當時主一點，我至于那麽難過嗎？”

“為什麽難過？”晏析扣著的手，手指收。

“你不理我啊。”

“可我每次看你的時候，你都故意躲開的我的視線。”

“……”

那不是，因為害嘛。

這種心思，晏析不一定懂，林以檸也于啓齒。

見不語，晏析停下步子，灼灼的視線下來。

“真的很難過嗎？”

那個時候，他就總看到林以檸一個人，漂亮的眉眼間是掩不住的孤單和沉郁。原來這份不開心裏，也有他的原因。

“難過啊。”林以檸彎起笑，眸子亮晶晶，“但也很開心。”

似是想起從前的事，眼底凝著的倏而有些飄忽。

“那個時候，如果在課間的時候看到你，我會開心一整天。”孩子的聲線，回憶起往昔，語氣裏還帶著小小的歡喜。

“你知道嗎，有一次你走在我的後，我顧著聽著你說話，差點從樓梯上摔下來。”

“我知道。”晏析勾起，“是你高一下學期開學不久，當時我還在想，怎麽會有這麽傻乎乎的孩子。”

“你才傻！”

“傻得——很可。”

林以檸鼓了鼓臉頰，算是勉強承了晏析的這份誇獎。

又長長地舒了口氣，著看不到盡頭的長街。

“其實現在想想，也沒覺得有多難過。當時的年齡，大概就是那樣的心境。喜歡一個人，不敢說，就只敢地、遠遠地看著。”

晏析安靜地聽著林以檸的話，片刻又擡起眼。

“我當時就應該學那些男生，給你寫一份書。”

林以檸歪頭，“晏總文采斐然，其實——現在寫也完全來得及呀。”

晏析笑笑。

燈火璀璨，夜溫。

*

夏日漸漸接近尾聲的時候，距離林以檸和晏析的婚禮也越來越近。

婚禮前夕，林以檸收到了一封來自蘇市的掛號信。

信封上落著遒勁有力的四個字：林以檸（收）

太悉的筆跡。

晏析前段時間剛剛從海市出差回來，這會兒正站在臺上打電話，和胡楊敲定最後的婚禮流程。

芒果溫馴地倚在林以檸邊，寧崽正和小寧崽在客廳的空地上玩線球。小狗狗有一泛著淡金的絨，比爸爸和媽媽的值還高。

林以檸撕開信封，出裏面的信紙，展開——

十八歲的晏析，寫給十年後的晏太太。

一封遲到了十年的書。

一場曠日持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