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日,農歷十月初六，宜結婚，宜會友。

淩晨三點，林以檸就被陸晶晶和桑鵲從床上拉了起來,迷蒙著一雙眼睛,抱著被子,看了看厚厚的遮窗簾,又看了看一臉興的陸晶晶和桑鵲。

“幾點了？”林以檸打了個哈欠,眼皮不想掀，整個腦袋都狀如小啄米。

“三點了。”陸晶晶答道。

林以檸緩緩眨了下,茫然地看向陸晶晶。

三點……？

旋即,就直直朝後倒下去，眼看著後腦勺就要沾到枕頭，卻又被桑鵲托住了。

“寶貝,不能再睡了，化妝師已經在門口了。”

林以檸：“……”

桑鵲的話音剛落，陸晶晶的魔爪就已經探向林以檸的口，“反正我已經饞這裏很久了,你要是不起來,那我幫你穿！”

林以檸直接著子坐起來,順勢拍掉陸晶晶的手，僅存的最後一點瞌睡蟲也被趕跑了。

呆呆坐在床上,緩了好一會兒，才抱起一旁換洗的服，進了浴室。

接下來漫長的三小時,林以檸便像個洋娃娃一樣,坐在化妝臺前,任由化妝師在臉上施展高超的技藝。

化妝師一邊塗塗抹抹，一邊誇贊道：“你皮可真好。”

“那當然。”一旁也在做造型的陸晶晶轉過頭，“這可是我們學校當年的芭蕾小神。”

林以檸提了提角，給陸晶晶回了個商業假笑。

“伊娜和趙意濃呢？”

今天的伴娘團員一共有四位，林以檸起初只邀請了陸晶晶、桑鵲和伊娜，後來有一天，趙意濃突然跑來問，能不能給當伴娘。

林以檸欣然答應。

“伊娜去改你的婚紗了，趙意濃在看中式禮服。”

“改婚紗？”

“嗯，說是晏析要改的。”

“……”

不多時，趙意濃也來了。伴娘們今天的第一套服配合新娘的中式禮服，是漢服風的長。

趙意濃提著擺，走起路來有點不自在，覺分分鐘就報被絆倒。

“趙大小姐，你行不行？”桑鵲沒忍住，開口吐槽道。

趙意濃輕呵了聲，看向林以檸，“我當了二十幾年的大小姐，今天可是第一次給人做丫鬟。”

林以檸彎起眼，“是你自己要求的。”

趙意濃：“……”

終于化好妝，發型師讓林以檸先去換服。林以檸走進臥室裏的帽間，看著已經被掛起來的中式禮服，一個頭有兩個大。

中式禮服穿起來本就複雜，也不知道晏析最開始是怎麽想的，連的小都請師傅手工裁制。

薄絹的水紅肚兜上用紅線繡了并荷花，是看著，就讓人面紅耳赤。

林以檸起初還因為這件事問過晏析，的服穿在裏面，大家看不到，不用那麽麻煩。

彼時，晏析起眼皮，給的回答是：“別人當然看不到，但我可以。”

林以檸被堵得無話可說，只能紅著臉瞪他。

不過好在現在是十一月，氣溫已經降了下來，不然是這裏三層外三層，就會讓林以檸崩潰。穿好裏，林以檸探出個頭，沖著的伴娘團道：“你們……誰願意來幫個忙？”

“我！”

“我我我——”

“我也來~”

“我要看那個據說超級氣的肚兜。”

林以檸：“……”

穿上大紅的嫁，盤起烏黑的長發，林以檸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造型師親手將金的發冠小心翼翼地落在的發頂。

金的流蘇垂下，在眼前，遮了昳麗的容。

林以檸有一瞬地心悸。

這大約就是儀式，讓林以檸清楚地意識到，即將在所有親朋好友面前，和晏析一起，開啓人生的另一個階段。

一旁，陸晶晶正在鼓搗小幾上的音箱，播放鍵被按下，淺淺的聲唱著極為應景的一首歌：

秒針分針滴答滴答在心中

我的眼閃爍閃爍好空

我的心跳撲通撲通地陣陣悸

……

陸晶晶轉頭，沖林以檸挑挑眉，“是不是很悸？”

林以檸失笑，眸微。

不多時，門鈴聲響起。桑鵲第一個興地大聲道：“新郎來了！我今天一定要從資本家上薅到大羊！”

林以檸莞爾，安靜的坐在臥室裏，看幾個伴娘鬧一團，正商量著待會兒要怎麽為難新郎和他的伴郎團。

幾個孩子商量之後，讓他們最不悉的伊娜打頭陣，陸晶晶負責留守在臥室裏，桑鵲和趙意濃設置第二道關卡。

任務安排完，伊娜幾人便先出去，陸晶晶看著端坐在床上的林以檸，一大紅的嫁，真的是漂亮極了。

“我們這麽漂亮的檸檸……真是便宜晏析了。”

林以檸彎著，“你從前可不是這麽說的。”

陸晶晶以前上學的時候說：也不知道校草以後會便宜了哪個人。

多年的好朋友相視而笑，陸晶晶附，輕輕攬住林以檸的肩膀，“檸崽，要幸福哦。”

“嗯。”林以檸悶悶地應了聲，很重的鼻音。

房間外傳來桑鵲的尖聲，“伊娜！你怎麽放他們進來了？！”

法國姑娘著蹩腳的漢語，聲線裏盡是單純無辜：“他給的太多了，是你說的大羊。”

桑鵲瞬間沒了聲。

房間裏，林以檸和陸晶晶雙雙笑出聲。

不消片刻，男人們的腳步聲就已經靠近臥室。陸晶晶忍不住嘆息：“我們的這些防線，都是紙糊的嗎？”

“咚咚咚——”

陸晶晶清了清嗓子，決定屏蔽一切糖炮彈，然後就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一個薄薄的紅包從門裏艱難地塞了進來。

陸晶晶眨眨眼，彎腰撿起紅包，打開一看，有點傻眼。

貌似是……一張支票？

俗話說，吃人的短，拿人的手短。陸晶晶想好的那些刁難人的游戲忽然就都說不出口了，繼而轉頭求助地看向林以檸。

“陸小姐，你還滿意你看到的嗎？”

隔著門板，開口問話的是林臣。

今天的伴郎團，除了林臣，還有胡楊、周恕北和江照，堪比男團出道現場。

陸晶晶咽了咽嗓子，“滿……滿意。”

門外又響起桑鵲的聲音，“你們給了多？”

問得應該是周恕北。

然後林以檸就聽見桑鵲的大聲：“啊啊啊啊，虧了虧了！”

“檸檸。”

一片笑鬧聲中，晏析清沉的聲音響起，林以檸心尖一跳，怔怔向門口。

陸晶晶忽然生出一種“大不中留”的悵然。算了……默默旋開門鎖，林臣順勢推開門，賤賤的聲音也跟著傳進來：“我就知道這招管用！”

門敞著，隔著細細的金流蘇，林以檸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晏析。

他穿著一大紅的喜服，從來不曾見他穿過的，卻被撐起了別樣的英俊。

“林以檸。”晏析開口，角勾起淺淺的弧度，“我來娶你了。”

一瞬間，水湧上。

林以檸好像看到了清池中學圖書館外那個英雋的年，隔著時對說——

林以檸，我來娶你了。

*

婚禮的儀式在麗灣酒店舉行，酒店背後有一灣綠湖。湖水碧藍，草坪青青，裝點著淺系的玫瑰花。

被邀請參加儀式的賓客不多，基本都是兩家的親朋好友，以及一小部分晏家這些年在生意上的夥伴。

晏老太太正和林以檸的外婆坐在一，兩個老人年事已高，聊起孫輩的事卻是有說不完的話，李嫂跟在晏老太太邊，時不時地照顧著兩個老人。

林以檸已經換上了潔白的婚紗，正和林橋、晏璐清站在鮮花門廊之後。拿著手機，角彎著，屏幕上是秦雙一張大大的笑臉。

“以檸姐，祝你和我舅舅新婚快樂，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兒孫滿堂哦~”

秦雙人在片場，導演不批假，便只能隔空祝福。

林以檸笑著應下，“好好拍戲，到時候我給你包場。”

“好的，謝謝舅媽！”秦雙沖鏡頭比了個“V”。

掛斷和秦雙的電話，林以檸一擡眼，就看到了旁邊紅著眼睛的梁今灝。

林以檸提著擺，烏亮的眸子漾著笑。

“姐。”梁今灝走上前，看著今天好像更漂亮的姐姐，再開口時，聲音都有些啞。

“以後晏析要是敢欺負你，你可別委屈自己，跟我說，我一定幫你出氣。”

林以檸擡起手臂，微微偏頭，梁今灝卻將一把扣在懷裏，“你一定要幸福，特別特別的幸福。”

“嗯。”林以檸笑應。

一旁，林橋偏過頭，眼中亦有容。

“以檸，時間差不多了。”晏璐清開口提醒，手裏拿著林以檸的頭紗。走上前，將輕薄的頭紗展開，搭在林以檸的發頂，“我也祝你和晏析長長久久，平安喜樂。”

“謝謝。”

頭紗垂下，視線變得微微有些模糊。

林橋走過來，林以檸順勢挽上他的手臂，“爸爸，也謝謝你。”

謝謝你給予我生命，讓我可以在所有人的祝福聲中，走向命定的那個人。

輕快的音樂聲響起，是那首林以檸悉得不能再悉的PlayLoveing。

玫瑰花編制的門廊旁，寧崽和芒果帶著小狗崽乖巧地蹲坐著，寧崽今天也格外英俊，頸上系了黑的蝴蝶領結。

寧崽的視線一直跟著林以檸，在林以檸從它面前經過的時候，大狗狗前爪了，“汪！”

林以檸轉頭，沖寧崽彎了彎眼。

耳邊的音樂聲倏而變得輕緩，那場驚鴻一瞥的一見鐘出現了——

在鮮花鋪就的道路盡頭。

晏析穿著筆的西裝，正在等著一步步走近。

時翩然，林以檸想起從前的許多事，一幀幀的，在眼前掠過。當鋼琴曲落下休止符，林以檸剛好走到了晏析的面前，隔著頭紗，看著他英雋的一張臉。

即便已經看慣了他西裝革履的樣子，這一刻，林以檸還是難以抑制地心。

可心的，又何止。

晏析的視線一瞬不瞬落在那一抹潔白婚紗上，剪裁合的婚紗勾勒出孩子姣好的每一。

他的新娘，得不可方。

主婚人的證婚詞寫得唯浪漫，林以檸卻一個字都沒注意聽，直到耳邊恍恍惚惚響起那一句：“新郎，你現在可以親吻你的新娘了。”

頭紗被掀開的一瞬，林以檸擡手圈上晏析的脖頸，主吻上了他的。

于一事上鮮主，更別說是在這麽多人面前做出如此親的舉。

“wow~”

耳邊響起親友的笑鬧聲。

晏析掐上林以檸的腰，加深了這個吻。

*

婚禮儀式過後，便是慣例的新人敬酒環節。林以檸在酒店的房間裏剛剛換好服，手機屏幕就亮了。

晏析：【服換好了嗎？】

林以檸：【嗯】

晏析：【後門樓下】

林以檸：【？】

晏析：【等你】

林以檸不解，一邊踩著高跟鞋往電梯間的方向走，一邊給晏析發消息：【幹什麽？不是要去宴會廳嗎？】

晏析沒回。

林以檸一路下到一樓，走出大堂，便看到等在門口的晏析。

男人坐在托車上，長支地，穿著件黑的飛行夾克。

林以檸微訝，眨眨眼，懷裏卻忽地多了一頂頭盔。

“戴上。”

“可是……”

可是他們不是還要敬酒嗎？宴會廳還有那麽多賓客在呢。

晏析勾，“江照會理好。而且，還有你齊衍哥哥——”

林以檸：“？”

後，齊衍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上前，隔著薄薄的鏡片，他眉眼溫潤。

“去吧。”

林以檸轉頭看向齊衍，看他角溫和的笑。

“這算是你欠我們的？”晏析出聲，斬斷了林以檸粘在齊衍上的視線。

齊衍笑得溫和，“我只欠的，可不欠你的。”

晏析扯，懶得去計較。

齊衍的視線低下來，凝在林以檸上，“我知道，你想和他走。”

林以檸蜷著手指，咬。

可是，那麽多賓客怎麽辦？

“放心，我會理好。”齊衍擡手，像從前無數次那樣，想去林以檸的發頂，卻又在一剎那上了晏析的視線。

他收回手，點頭，“去做你喜歡的事吧。”

“齊衍哥——”林以檸微頓，一時間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只有三個再普通不過的字：“謝謝你。”

說完，林以檸戴上頭盔，走到晏析面前，又有些無措地看著自己上的旗袍。

酒紅的旗袍，著形的曲線，開了高衩。

晏析沉默了一瞬。

半晌，清了清嚨，“小心一點。”

“哦。”

林以檸小心翼翼地坐上去，半抱住晏析的腰，晏析發車子，開得卻格外的慢。

深秋的午後明，從樹葉的枝椏裏落下斑駁的。

“我們要去哪？”

“帶你私奔。”

“好呀。”

林以檸圈晏析的腰，低沉的嗓音隔著頭盔面罩落進的耳中，“不怕？”

“不怕。”林以檸答得肯定，“你去哪兒，我去哪兒。”

在京市待了許久，已經無師自通，練地掌握了兒化音。

晏析輕笑了聲，薄薄的音，隔著腔的震，落在秋日溫的風裏。

“嗯。”晏析輕應，斂了笑，“不管去哪兒，我們都會在一起。”

林以檸彎，“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在一起。”

“林以檸。”

“嗯？”

“你這是賴上我了？”

“……”

“你終于……想一直賴著我了。”

清沉的男聲消散在風中。

托車開往未知的方向。

這一路還很長。

這一生，也很長。

但我知道——

無論曉，抑或傾暉

縱使長路無涯，長夜漫漫

你都會站在天的盡頭

引一路繁星

吻上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