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警著那張記著號碼的便簽紙，指尖在糙的紙面蹭了蹭。

走廊的白熾燈依舊嗡嗡響，他回頭看了眼訊問室閉的門，里面傅景珩的呼吸聲隔著門板都能出幾分不甘。

“傅總放心，這號碼我先鎖證柜，技隊那邊我打了招呼，先做靜默追蹤，不打草驚蛇。”

傅景琛頷首，西裝袖口的玉扣在轉時掠過。

“軒轅家那邊，我下午會親自去一趟。”

他頓了頓，補充道，“軒轅閣不是糊涂人，有些事，他比我們更在意。”

李警應下，看著傅景琛的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手里的便簽紙被溫焐得發暖，那串數字卻像淬了冰。

能被傅景珩當最后籌碼的資助人，絕不會是簡單角。

下午三點，軒轅家老宅的檀木門被叩響。

院里的桂花開得正盛，軒轅閣披著件駝羊衫，正蹲在花壇邊修剪枯枝。

聽見靜，他直起，指尖還沾著草屑。“傅總倒是稀客。”

傅景琛站在月門邊，目掃過院里的石桌。

上面擺著只白瓷杯，茶漬凝在杯底，像是剛有人坐過。

“姜阿姨來過？”

軒轅閣了手，往堂屋走。

“尋尋在教堂別人爸爸，丟了軒轅家的臉，的心里面不舒服。”

他知道傅景琛在現場。

所以，就沒必要瞞著這件事。

而且尋尋稱呼祁墨勛爸爸，他自己是沒什麼意見的。

因為他心里面很清楚祁墨勛付出了什麼。

尋尋能被，這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他推開雕花木門，里面的八仙桌上放著本翻開的相冊，最上面一頁是尋尋剛被收養時的照片，小臉瘦得尖尖的，卻笑得出兩顆小虎牙。

“我讓看了這張，就走了。”

傅景琛在桌邊坐下，軒轅閣給他倒了杯熱茶，水汽氤氳里，他開門見山。

“傅景珩背后有個資助人，號碼我讓李警查了，源頭蔽，像是境外的線路。”

軒轅閣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過窗欞照在他的鬢角，竟顯出幾分疲憊。

顯然，這件事也困擾了他很久。

傅景琛指尖在杯沿敲了敲。

“傅景珩的賬本里，有幾筆資金流向跟你們軒轅家也有些關系。”

“我懷疑，資助人不止是幫傅景珩，更想通過他接尋尋。”

軒轅閣的指節猛地攥，青瓷杯在桌上磕出輕響。

“他們想要尋尋做什麼？”

“不清楚，但絕不會是好事。”傅景琛抬眸。

“李警的技隊追蹤到號碼昨晚在港城有過信號，跟傅家在港城的舊部有關。軒轅家在港城的人脈廣，或許能查到些線索。”

軒轅閣沉默了片刻，起從書架上出本厚厚的通訊錄。

泛黃的紙頁上記著麻麻的名字，他翻到某一頁，指尖點在“陳叔”兩個字上。

“港城碼頭的老把頭，跟我父親是舊，傅家當年在港城的船運，大半要過他的手。”

他拿起手機撥號，聲音沉得像了塊磚，“陳叔，幫我查個人……對，傅景珩的人，昨晚在沙咀出現過，帶的是境外號碼……”

掛了電話，院里的桂花落了一地。

傅景琛端起茶杯喝了口。

茶是陳年的普洱，苦得舌尖發，卻又慢慢出回甘。

像極了這些年纏繞的恩怨，終于要在苦里熬出個頭。

傍晚時分，陳叔的消息傳了過來。

“傅景珩在港城的聯系人阿坤，昨晚在沙咀的倉庫跟一個姓趙的男人見了面。”

“那姓趙的是‘趙氏航運’的老板，十年前跟祁家搶過東南亞的航線，輸得很慘，后來就轉做地下生意了。”

軒轅閣將手機放在桌上，屏幕亮著阿坤的照片。

—個留著寸頭的男人，眼角有塊刀疤。

“趙氏航運……我記得當年祁墨勛的父親就是因為跟趙家搶航線，被人在船上了手腳，差點出事。”

傅景琛指尖在桌上畫了個圈：“這麼說，趙家資助傅景珩，不止是想對付我，更想借傅景珩攪祁家，報當年的仇。”

“而尋尋，大概是他們手里的另一張牌，如果能控制軒轅家的孩子，就能牽制軒轅家，讓軒轅家不敢輕舉妄。”

傅景琛補充道。

“現在尋尋被祁墨勛看的如此重要，對他們來說，算是意外之喜吧。”

夜漸深，李警的電話打了進來，聲音里帶著興。

“傅總！技隊破解了號碼的加協議，查到三個月前的通話記錄，有一通打給了趙氏航運的副總！”

“還有，我們在傅家老宅子的《資治通鑒》里找到了那張SIM卡，里面的短信全是跟阿坤的聯絡，提到‘趙老板要見孩子’！”

傅景琛站起，軒轅閣也跟著站起。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決斷。

“李警，申請對趙氏航運的港城倉庫進行搜查，我現在聯系祁墨勛，讓他那邊配合封鎖碼頭。”

傅景琛的聲音過電話傳過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

“另外，盯傅景珩在獄中的靜，他肯定還會想辦法聯系外界。”

掛了電話，軒轅閣已經來了司機。

“我跟你一起去港城。”

他拎起椅背上的外套，“尋尋的事，我必須在場。”

車駛出老宅時，月亮剛爬上墻頭。

軒轅閣看著窗外掠過的街景，手機震了下，是沈寒星發來的照片。

尋尋和城城趴在地毯上搭積木，祁墨勛坐在旁邊，手里拿著本話書，正低頭給他們講著什麼。

照片的背景里，客廳的壁燈亮著暖黃的，花瓶里的洋桔梗開得正好。

他指尖在屏幕上頓了頓，回了句“真好”，然后將手機揣回口袋。

車窗外的風卷著桂花香飄進來。

如今要離開這里，傅景琛的心里面，有點不舍。

當初，沈寒星第一次找到他，紅著眼眶說“傅景琛，你不能打他，他再壞也是你弟弟”。

那時他只覺得心得可笑，現在才懂，是真的想要破開這個難以解決的難題。

所以，辜負的人，不配被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