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欽犯,定國公府余孽。舉國上下張榜海捕,你竟敢潛本王府邸,自投羅網……”
“柳時修,你好大的膽子!”
晉王話語中的威脅和寒意,足以讓尋常人膽戰心驚。
然而,柳時修伏在地上的,卻連一抖都沒有。
他猛地抬起頭,胡茬雜的臉上,那雙因逃亡而布滿的眼睛里,閃爍著一種窮途末路般的瘋狂!
柳時修沒有求饒,更沒有狡辯,反而嘶啞地笑了一聲,笑聲難聽又刺耳:“王爺何必明知故問,與我打這機鋒?”
“我今日既然敢來,便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他死死地盯著晉王,仿佛要看對方溫潤的偽裝:“家父在世時,便曾對我言及,諸位皇親中,唯晉王殿下有乾坤,志存高遠,非久居人下之輩!”
“如今柳家雖敗,我已喪家之犬。但我這條命,以及我對京城,乃至軍中某些不為人知的了解……或許對殿下有些許用!”
柳時修的這番話,幾乎是赤地撕開了那層遮布,將晉王深藏的野心,攤開在了明面上。
也亮出了自己唯一可能換取生機的籌碼。
他和他背后殘存的柳家勢力,對晉王還有利用價值!
“我別無他求,只求一條生路,和一個能向那些落井下石、害我柳家滿門之人復仇的機會!”
柳時修的聲音帶著刻骨的恨意:“求王爺……給我一個效忠的機會!”
書房再次陷沉寂。
晉王臉上的冰霜漸漸消融,但溫和的表象下,是更深沉的算計。
他看著腳下這個如同瀕死野般掙扎的男人,知道對方確實抓住了最關鍵的一點。
自己需要一切可能的力量。
尤其是那些藏在影中的勢力。
晉王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柳時修關于他野心的指控。
他只是緩緩站起,踱步到柳時修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對方,語氣莫測:“哦?效忠?”
“你如今已是朝廷重犯,本王又能如何信你?”
柳時修聞言,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浮木,眼中發出強烈的求生。
他猛地又向前膝行半步,聲音急切:“王爺明鑒!我不敢空口妄言!”
“家父柳崇山執掌軍旅多年,雖不敢說故舊遍布天下,但在邊境軍中,尤其是周家父子接手之前的那些老部下里,終究還有幾分香火面。”
“這些人或許職不高,卻深耕地方,知軍伍,能量不容小覷!”
說到這里,柳時修了口氣,繼續急切地表忠心:“周鈺溪父子雖得陛下重用,掌控邊軍,但時日尚短。豈能頃刻間,便將家父數十年的經營連拔起?”
“軍中必然尚有念及舊,或對周家心存不滿之人!”
“我愿為王爺效犬馬之勞,設法暗中聯絡這些舊部!只需王爺給予些許支持與信任,我定能為您在軍中埋下釘子,他日或可為奇兵!”
這番話,準地中了晉王心中最深的圖謀——
兵權!
他雖有野心,但在軍中基淺薄。
尤其是邊境銳,牢牢掌握在忠于帝王的周家父子手中。
若真能通過柳家這條看似已斷的線,重新在軍中織就一張暗網……
晉王臉上的冰霜徹底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滿意。
他微微俯,看著柳時修道:“軍中舊部……呵,你倒是給本王指了條有趣的路子。”
晉王并未立刻給予柳時修肯定或承諾,語氣依舊帶著上位者的矜持和考驗:“既然你有此心,那本王便給你一個機會。”
“就讓本王看看,你這條喪家之犬,究竟還能攪起多大的風浪,又能為本王辦多事。”
他直起,恢復了那副溫潤的姿態,揚聲喚道:“來人。”
一名心腹侍衛應聲,悄無聲息地。
晉王淡淡道:“帶他下去好生‘安置’,務必,食供給莫要短缺,但不得隨意走。”
這“安置”二字,既是保護,也是。
“是!”
侍衛領命,面無表地對柳時修道:“請隨我來。”
柳時修知道,這已是眼下最好的結果。
他重重磕了個頭,聲音帶著一抑的狠絕:“柳時修……謝王爺恩典!定不負王爺所托!”
話音落下,他才起跟著侍衛,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書房,重新沒在晉王府深沉的影之中。
晉王看著他消失的方向,角緩緩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這條毒蛇,用得好或許有奇效。
若用不好……他自有辦法讓柳時修徹底消失!
……
長春宮。
主殿門窗閉,試圖隔絕外界的一切窺探和流言。
莊貴妃端坐在窗下,指尖一遍遍捻過冰涼的菩提珠,試圖借此平復心緒。
但微蹙的眉心和抿的角,依舊泄著翻騰的心。
小蔡子垂著腦袋悄步進來,臉上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和挫敗。
他走到莊貴妃跟前,低聲稟報道:“娘娘,奴才……奴才無能……”
“張公公和小六子那邊,能查的奴才都已查遍了。”
“他們平日接的人、經手的事,甚至他們那些狐朋狗友,奴才都暗地里排過了……實在、實在是查不出任何異常之。”
“所有跡象都表明,那日……那日確實是一場因疏忽、懈怠導致的意外……”
小蔡子的聲音越說越低,最后幾乎微不可聞,悄悄抬眼覷著莊貴妃的臉。
“意外?”
莊貴妃捻佛珠的手指驟然停頓,抬起眼看向小蔡子:“世上哪有那麼多巧合的‘意外’?”
“越是查不出痕跡,才越是可疑!背后之人,手段倒是高明得很!”
本不信。
若真是意外,為何偏偏發生在剛剛協理宮務之時?
為何偏偏是春貴人?
為何最終得益的,是永壽宮那位?
這一連串的“巧合”,怎麼可能是意外?
這口黑鍋,絕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背了!
小蔡子被莊貴妃的眼神震懾,低下頭不敢言語。
莊貴妃深吸一口氣,強下口翻涌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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