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諾昀臉沉下來，深吸了口氣，怒火顯而易見。

“他……你爸爸怎麼能這樣做？你姑姑不也是他的親姐姐嗎？”

希麻木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早上來找過我，想要我回去。我以為，他只是想要繼續吸，并沒有同意。可現在看來，他像是急了。”

抬起頭，眼睛著蔣諾昀，卻茫茫然沒有焦點：“我了解我爸爸，他……嗬，他為了錢，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他既然說要賣姑姑的墓地，就絕不是嚇唬我。”

“報警吧。”蔣諾昀沉聲道。

除了報警，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希雙手撐著桌子費力地站起來：“沒用的，蔣醫生。就算我報警，他也頂多被拘留幾天。等過幾天放出來，只會變本加厲地報復我。”

頓了頓，無奈笑起來：“他這樣做，無非就是想問我要錢。躲是躲不過去的，我還是去見見他吧。“

“別去。”蔣諾昀不同意。

榮泰擺明了就是要賴上希，過去，不就是自投羅網了麼？

希張了張，似乎想說什麼。可他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聽到發出聲音來。

他心里有的不安：“你想說什麼？”

“那是我姑姑。”

希極輕地說出口，“那里面躺著的，是我姑姑。養我一場，我什麼也不能為做，難道，連最后的安息，我也給不了嗎？”

蔣諾昀沉默了。

他明明清楚榮泰的目的，卻無法阻止希。

既沒資格，也不忍心。

“我陪你去。”他手去扶，順手拿上了車鑰匙，“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他長這麼大也沒遇到過榮泰這樣難纏的人。這麼一個滾刀一樣的無賴，誰沾惹上都要倒霉一輩子，偏偏這個無賴還是希的親爸爸。

在門口遇到肖琦時，蔣諾昀快速解釋了句：“我陪希去趟墓地，媽媽你先回去吧。”

也不等肖琦回答，扶著希走了。

肖琦剛下去的火氣又因為他這句話被點燃了。抿著，不悅地看著兒子的背影。

自始至終，他都小心翼翼地扶著希，一次也沒回頭看看他的媽媽在做什麼。

等兩人的影徹底消失不見了，肖琦才自己去辦公室收拾飯盒。把沒喝完的湯全倒了，一并扔了，拎著空飯盒，氣呼呼地往回走。

路上，傅誠深打電話找。

肖琦滿腹的牢正沒地方發泄，沒說上兩句話，便逮著傅誠深嘮叨起來了。

“諾昀那小子，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瞧，下午班都不上了，急匆匆地要陪那個希去墓地，也不嫌晦氣。”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傅誠深低沉的聲音：“你說什麼？”

肖琦愣了下：“我說，諾昀那小子有了媳婦忘了娘……”

“后面呢？”

“也不嫌晦氣。”

“前面。他陪誰？去哪兒了？”

語氣里，著不同尋常的張。

直到肖琦把話又重復了一遍，傅誠深才掛斷了電話。

“李顯——”

他臉沉地嚇人，黑漆漆的瞳孔里仿佛醞釀著風暴，“去查，慧娟墓地的監控，榮泰一家今天有沒有去過？”

“去墓地。”

江城西郊墓地。

榮泰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他的電話一直響個不停，吵得他心煩意。

王悅在旁邊尖著嗓子求他：“老公，你就接電話吧。秋哥心狠手辣，躲是躲不過的。再說，他也知道咱們家，要是把他惹急了……磊磊這會兒還在家呢。”

榮泰狠狠踢了一腳慧娟的墓碑，上罵罵咧咧的：“都是你個傻，當初不讓你養那賤人，你偏不聽，養出一個白眼狼。等著吧，待會就把你挖出來。那賤人也真舍得，三十萬給你個死人買墓地。有這錢，不知道孝敬親爸我。”

手機剛消停了五分鐘，又催命似的又響起來了。榮泰心知躲不過，咬牙按下了電話。

“秋哥，我真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我是來要錢了。就是我給你說的那個兒，有錢，會給我的錢的。”

“你放心，一百萬，一分錢都不會的。拿得出來，不管賣也好，也好，肯定會給我湊出來這筆錢的。”

“行行行，償也行。只要秋哥你看得上，我親自把兒洗干凈了，送到秋哥你的床上。”

直到對方掛斷電話，榮泰才松了口氣：“行了，他不會去找磊磊了。”

王悅放了心，又忍不住捂著臉干嚎起來：“我怎麼就這麼命苦，嫁了你這麼個窩囊廢，爛賭鬼。我好好的兒子都被你禍害了。”

榮泰不耐煩地低吼道：“你怎麼就命苦了？幾十年了，你哪天不是躺在床上清福？干過一天活沒有？我不去賭，我們吃什麼？喝什麼？慧娟那個破廠子，我還以為是個會下金蛋的老母的，會知道卻是個燙手的山芋，賣都沒人要。就一天跟個寶貝似的。”

王悅被他吼得脾氣上來，揮舞著兩只手就去扯他頭發，瘋婆子一樣地喊著：“我哪里清福了？榮泰，老娘警告你，我兒子要是真被人剁了手指，我就先殺了你，再殺了你兒，要死大家一起死，誰也別活著。”

希跟蔣諾昀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兩人扭打在一起的場面。

榮泰畢竟是希的爸爸，蔣諾昀有些尷尬，輕咳了一聲，出聲提醒：“叔叔，你不是有事找希嗎？”

榮泰聽見聲音停下了手。

王悅別他晚一步，尖利的指甲狠狠在他臉上一劃，留下一道印子。

榮泰疼得厲害，反手就給了王悅一掌，打得半邊臉都腫了起來。

“希。”

榮泰顧不上自己臉上的傷，生生出來一點笑意，邊手，邊朝希走過來。

蔣諾昀想要擋住他，被希拉了下。

從后面站出來，脊背得直直的，看著榮泰的眼睛，目里含著冰：“榮泰，我來，是為了告訴你，你要的一百萬，我是無論如何也拿不出來的。可你要是敢姑姑的墓地一下，我絕不會放過你。”

榮泰愣了下，并不相信的話：“你真沒錢？”

“沒有。”

希冷笑，“你也不想想，我才多大？一個剛畢業幾個月的新人，那家公司會給我開幾十萬的月薪？”

“可是，你不是都上電視了嗎？”榮泰有點懵。

王悅也捂著臉湊過來說話：“不止上了電視，還上了雜志呢。磊磊說，你上的那本雜志，一本就要好幾十塊呢，你這不是發財？既然有了錢，拿出來一點給你爸應急，不是應該的嗎？”

希簡直要被他們的話氣笑了：“這就發財？那每天電視上播報那麼多人，那些人都發財了？”

榮泰眼睛骨碌碌轉了一圈，梗著脖子吼：“你蒙我。上電視是不會給錢，可你上了電視，就是出名了。既然出了名，那你價就不一樣了，人家給你的錢就更多。”

希搖頭，沖他淺笑：“抱歉，并沒有。”

不但薪水沒有變多，還險些被迫辭職呢。

榮泰徹底懵了：“真沒錢？”

“沒有。”

他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垮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毫不遮掩的兇狠：“你不肯把工資拿出來孝敬你爸也行，那你就去償吧。我跟秋哥說好了，睡一次，抵一萬塊錢，你爸我一共欠了一百萬，你陪秋哥睡上一百次，賬就兩清了。”

希氣得手都抖起來了。知道榮泰沒什麼道德可言，可沒想到，他竟然能這麼無恥。

賣親生兒還債……虧他說的出口。

“不可能。”咬牙切齒回答。

“有什麼不行的？反正你遲早也要陪男人睡覺。與其讓人家白睡，不如替你爸爸我還債。”

他說著，斜著眼睛去看蔣諾昀，臉上浮現出意味不明的猥瑣笑容：“還是說，你讓這小子替你還債？”

他說完，自己也覺得這是個好辦法，立刻舍棄了希，轉而拽住蔣諾昀，急切又賣力道：“你喜歡我兒嗎？想睡嗎？我可以讓你睡，你給我一百萬，你想睡多次都可以，睡膩了，把送人也行，只要給我一……”

“啪！”

一聲脆響。

希口起伏得厲害。剛才這一掌，幾乎用盡了全的力氣。

已經被咬爛，里全是腥氣，太霍霍跳得厲害。

“榮泰，你還是不是人？”

啞著嗓子嘶吼，像一只傷的小。

盡管已經努力在捍衛自己的尊嚴了，可還是覺得像是被了服一樣的恥。

榮泰，的親爸爸啊，竟然當著蔣諾昀的面，要把“賣”出去。

一萬塊一次，明碼標價，當是什麼？貨還是婊子？

希用力閉上眼睛。

為什麼榮泰偏偏要說給蔣諾昀聽？這樣污穢不堪的話，會污了蔣醫生的耳朵啊。

唯有蔣諾昀，最不想讓他看到這麼狼狽的一面。

盡管，的尊嚴早就所剩無幾，可還會極力在他面前，想要表現出好的那一面。

榮泰挨了一掌，反而更高興了，甚至遞了另一張臉給希：“來，這半張臉也隨你打。你打幾下就打幾下。打完了，你給我乖乖洗干凈，要麼躺到秋哥床上去，要麼，躺到這小白臉上去。不然……”

榮泰故意停頓了下。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希，角邊流出癲狂的笑容。

忽然，他彎下腰，視線依舊盯著希，兩只手卻飛快出了慧娟墓碑后面的青磚，從里面掏出來一尺多長的黑漆盒子。

“……慧娟的骨灰盒，在我手里。希，現在是你報答養育之恩的時候了。”

希大吃一驚。

睜大了眼睛看著榮泰手里的骨灰盒，著聲音問：“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還不上錢，我，你媽，還要磊磊都得完蛋。活人都顧不上了，還管死人干什麼？”

榮泰瞪著吼起來，“要麼給錢，要麼陪秋哥睡覺，要麼砸骨灰盒，你自己選吧。”

希被他氣得站都站不穩，晃了兩下，直直朝后面倒。

正好跌男人堅實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