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上初一那年，家里做大掃除。

葉文琴從沈漁的臥室里翻出一堆七八糟的東西，小學課本，七歲買的發卡子，八歲收的水晶球，九歲買的文盒，十歲寫的“絕信”……

葉文琴要給丟了，說，有什麼用，放屋里占地方又積灰塵。

沈漁一把奪回來，急急地爭辯，有用！萬一以后有用呢！

那時候不知道。

確實都沒用了，除了投在那上面的，沒有人在乎的一點不舍。

葉文琴沒待多久便準走，沈漁要送，說不用，一來一去的多耽誤事兒。

沈漁：“您就讓我送吧！”

葉文琴聽語氣和聲調都不對，愣一下，往臉上看，卻一偏頭躲開目，把椅子往桌空里使勁一推，轉就往外走。

·

陸明潼這一陣經常下班以后來清水街待會兒。誠然是為了沈漁，但也愿意跟江樵他們打打游戲。他是個社關系匱乏的人。

臨近九點半，他離開準備回自己的住。

穿過窄巷，一拐彎，整條街漫漶著橙黃燈。

他往地鐵站方向走，經過街邊停放的一輛大眾polo，下意識地多看了兩眼。

等看見車牌號，他愣了下，往駕駛座瞥，熄了火的仄和昏暗里，沈漁在里面，腦袋趴在方向盤上。

陸明潼走過去，敲窗。

聞聲轉頭。

陸明潼看見自凌長發間出兩只漉漉的眼睛，試著去拉車門，是鎖定的，接兩下敲在玻璃上，更急更重，不由分說：“車門打開！”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應該今天晚上寫完明早8點的更新，但今天寫得不是特別順，且最近真的熬夜太多了。

所以跟大家商量下，從明天起，更新就重新定在晚上10點吧。

第18章 吻到的珠（04）

沈漁并不是有意要跟陸明潼僵持, 只是想一個人待會兒，誰都不見。

偏偏陸明潼催命鬼一樣, 大有不把催開門誓不罷休的架勢。

太了解他, 怕引來旁人的圍觀，最后只好給車門解了鎖。

陸明潼一下拉開了車門, 接來牽胳膊。

攥了方向盤, 抵抗一陣，“你拽疼我了！”

陸明潼立馬松手，停頓一瞬, 撐著車門，彎腰湊近。

沈漁被他注視得很難堪, 手去推, 沒推開。

“讓開！”

陸明潼依言退后。

鉆出車門, 懊惱不已，急急地要走, 手臂被陸明潼一把抓住。

真不想這時候再跟他糾葛不清, 這些事兒已經夠煩夠讓頭疼的了。

翻著手腕掙扎, 陸明潼似怕再弄疼, 力道卸了兩分，但并沒有完全松手。他只有所遲疑地輕拽了一下，待朝他這邊側了側，看見霧氣濛濛的雙眼時，他徑直將往自己懷里一合。

年輕男人蓬干凈的氣息，烘熱的溫, 一堵無盡頭的高墻一樣豎在四周。

只能徒勞掙扎，以及更徒勞地罵他：“你有病麼！”

他應承得很無所謂，“我就是有病。”

箍還在試圖掙扎的手臂，往后退幾步，到了路邊的那棵梧桐樹下。

陸明潼轉個讓后背靠住樹干，在這種更加無從逃離的局面里，他問：“為什麼哭？”

委屈的時候，人真是不得一點點關心。

沈漁抬手臂蓋住了眼睛，他去拂開了的手，再期近一步，把腦袋按在自己膛。

最不得的那種哭法，和、和梨花帶雨沒有半點關系，只是純然的嚎啕。

陸明潼上一件棉質的圓領白T恤，口全給浸。

他算著，幾分鐘了，五分鐘？六分鐘？

這個人，怎麼這麼能哭啊。

他無奈且無聲地嘆口氣。

也不抬頭，就這樣抱著，說是私心，他也認了，難得的，沈漁不會對他張牙舞爪的時刻。

他有時候甚至想提醒，你真想拒絕我，就不要由著我一次一次在你最脆弱的時候靠近你。你是不知道男人總憐惜弱者，這狗改不了吃屎的德，多大歲數都一樣。

及至等到不知道多久以后，聲息漸消。

陸明潼這才退開些，低頭看，只看見打的長睫，眨一下，他心臟就跟著一下，聲音倒還是平靜的：“阿姨對你說什麼了？”

“打算把這兒的房子賣了，長居國外……和新家庭。”沈漁聲音里帶著濃重的鼻音，“清水街對是個心結，卸了包袱重新出發，且又找到了后半生能陪一程的人，每一樁都是好事，但是我……”

沈漁覺到，摟抱的手臂一，他說，“我知道。”怕不相信似的，再重復一遍，“我知道。”

陸明潼最了解不過沈漁這個人。

他跟許萼華剛搬來那會兒，來他家里玩，總是抱怨，葉文琴管太嚴，又自我又強勢，燒飯還難吃得很……可是，聽在陸明潼的耳中，這些抱怨不過是無傷大雅的小牢，因心有一層被著的底。

像他和許萼華便不會如此，如履薄冰的關系，平日里連重話都是不敢說的。

后來那件事，擊穿沈漁前十八年累積的自信，所認知的普通但幸福的三口之家，結果卻是破船一條，不堪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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