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序笑道：“好巧。”

“的確是。”賀硯舟溫和回道。他坐在對面的椅子上，下大，隨意翻疊兩下，搭在后面靠背上，“這麼晚，一個人？”

朱序：“嗯。”

他打量著四周，最終目落在臉上，不由一怔。這樣近的距離，賀硯舟看到額角有傷，大概兩厘米長，雖已止，但周圍紅腫外翻，一點點發蓋在上面，仍覺目驚心。他視線不由向下，脖頸上有很明顯的指痕，許是皮白皙的緣故，才清晰可見。

而仍然手撐著臉，并沒特意遮掩。

賀硯舟移開視線：“這店第一次來，有什麼好推薦？”

“我也隨便找的。”朱序說，“我吃的羊丸子，味道還可以。”

“那嘗嘗。”

賀硯舟招手來店員，按照朱序點的再點一份。

朱序把面前那盤涼拌素什錦推過去些：“這個我沒，不介意的話不需要再點了。”

“好。”他對店員說：“那去掉素什錦。”

店員記下，要他稍等。

賀硯舟瞧著面前還有幾熱氣的砂鍋：“你好像食欠佳。”

朱序奇怪地答了句：“不想空著肚子罷了。”

賀硯舟一時沒察覺出不妥，夾了幾粒素什錦里面的花生米，就聽對面問：“要不要喝一杯？”

他抬眸，婉拒道：“不了，想吃點熱的暖暖胃。”

朱序便只給自己又添小半杯。或許對面坐著的不是生活圈子里的人，不悉也無關要，又或許今天將是個特殊日子，因此于一種過度放松的狀態。

小口抿著酒：“見了幾次面，還不知道賀先生是做什麼的。”

“瞎忙活，什麼都做。”賀硯舟忍不住再次看向額頭傷口，又怕他的關注會給造負擔，忙轉而看著眼睛：“主營業務是賣煙花的。”

“節日放的那種？”

賀硯舟把筷子搭在碗沿：“差不多。”

朱序點頭，又朝窗外瞧去：“還有將近四個月才是新年。”輕輕嘆氣，有些失落地說：“可是今年一場雪還沒有下過。”

“冬天還長著。”

“是啊。”朱序仍覺憾。

沒多久，店員端來沸騰的羊丸子砂鍋，竹編的小碟里放著兩個烤得脆的芝麻燒餅。

賀硯舟盛了一碗先遞給朱序：“你的冷掉了，喝我的吧。”

朱序沒拒絕：“謝謝。”用勺子舀起一顆羊丸，邊吹涼邊小口吃著。其實自己那份砂鍋幾乎沒，先前只喝了湯嘗味道，芝麻燒餅倒是吃下小半個。

短暫無語，卻也不覺得氣氛尷尬。

賀硯舟吃飯很快卻不魯，不久后，砂鍋只剩個底，那盤素什錦他吃掉三分之一，兩個燒餅沒有。

又聊兩句，時間已是不早。

賀硯舟整理著襯衫袖口：“住在哪里，我可以稍你一程。”

“不麻煩了，我還想再坐一會兒。”

“已經很晚了。”

朱序沖他笑笑：“沒關系的。”

賀硯舟極輕地牽了下眉頭，卻仍是建議的口吻：“孩子還是盡量走夜路。”

“我知道。”朱序了他好一會兒，很真誠地說：“謝謝你。”

賀硯舟以為，在為他的那幾句關切而道謝，卻不知朱序是在謝他陪自己吃的這頓飯。

他再

沒有強迫人的道理，道別后，多瞧了一眼，穿上大離開。

朱序進來時曾問過，這家砂鍋店是24小時營業，賀硯舟走后，店里便只剩和店員兩個人。

外面街道很靜，室也只有店員刷短視頻的聲音。

不知不覺，一瓶42度牛欄山只剩一半，卻仍無醉意，從不知自己酒量如此了得。

沒多久，門口的迎客鈴叮咚一聲響，有人進來。

店員剛想起，那人直接朝朱序的方向走去。

抬頭，覺得他有幾分面。

鄭治見人先笑，隨后將手上東西擱在桌子上：“朱小姐吧，賀總讓我送來的。”

朱序下意識垂眼，約看到袋子里裝著兩瓶藥水、醫用棉簽和紗布。

鄭治又道：“你喝了酒，賀總提醒你不要吃頭孢類消炎藥。”

仿佛胃中的酒剛剛發揮作用，朱序暖起來。快速轉過頭，見街邊停了輛黑轎車，車窗未降，本看不到里面坐著的人，但只這一刻，有一搖。

朱序看回鄭治：“謝謝你，也請你幫我向賀先生轉達謝意。”

朱序從砂鍋店離開時，已經凌晨兩點鐘。

盼多留一些時間給自己冷靜，可當冷風穿膛那刻，仍覺別無所。

曾胡思想，很多很多年以后，將以哪種方式離開人世，或疾病，或意外，卻唯獨沒有輕生這一種。

可現在分明無路可走。

朱序站在空無一人的江大橋上，任由寒風穿梭而過。

江面尚未結冰，黑而濁的江水隨風洶涌著，掀起層層浪濤。

想再一支煙，遍全也沒找到下午買那盒炫赫門，突然害怕這會為唯一憾事。又趕拉開背包尋找，心急翻，無意中拽開那個裝著消毒藥水的塑料袋，到小小一粒東西。

朱序微詫，取出來對著燈看，竟是顆糖。

心臟猛地一，突然萌生驚喜之。

這份驚喜如晨鐘暮鼓，一息間，朱序向后連退兩步。

可能的世界并非殘破不堪。

橋面有車駛過，“咻”的一下，擊碎風聲。

呆站良久，朱序平靜下來。

再次向前，手扶住護欄，踏腳向上，慢慢探向滔滔江水。

卻忽聽后傳來急促腳步聲。

朱序來不及回頭，覺有人牢牢箍住的腰，雖然隔著厚實，那力道依舊吃痛。

伴著呼嘯風聲，仍能聽見那人輕嘆，隨后是他沉而緩的聲音，“不至于。”

第8章 第8章糖要含著吃，才會甜的更久些。……

朱序幾乎被賀硯舟騰空夾起，腰上的力道而穩，雙腳離地一瞬，旋轉半圈，隨后穩穩落于地面。

朱序回頭，眼中閃過驚詫，沒想到還會是他。

未曾和他這樣近距離地站在一起，現在才發現他如此高大強健。

賀硯舟松了手，稍稍向后退半步，表淡然地看著，完全沒有救下輕生之人的激緒。

朱序也無任何激烈掙扎，稍微避開他的視線，了腰。

兩人靜默地站了片刻。

朱序聲音很輕，問他，好像也在問自己：“真的不至于嗎？”

賀硯舟說：“生活很難周全所有，但任何事都有解決的辦法。”

抬眼：“我剛剛在解決了。”

“你這算放棄。恐怕你跳下去的瞬間就會后悔。”

朱序抿了抿干燥的，躲開他籠罩下來的影，往側面走兩步，回到齊高的水泥護欄前。

橋下江水拍打著岸邊，水花四濺，這里的寒風也仿佛更些。

沒多久，賀硯舟跟了過去。

他側頭瞧一陣，直白地問：“頭上的傷怎麼來的？”

“我爸拿煙灰缸砸的。”

他眉頭微，又手虛指一下：“這里呢？”

“梁海掐的。”

“是？”

朱序解釋：“我先生。”

賀硯舟狠狠一滯，縱使心中有所猜測，但經平靜道出，那一抹淡聲淡語像要被風碎，他仍不可抑制亦不合時宜地生出幾分憐惜之。

朱序看了看他，笑著說：“我今天丟了工作，被世上唯一的親人迫，又幾次遭家庭暴力，終于會了一次生無可的滋味。”

明明是難以啟齒的遭遇，此刻卻對他全無保留，還要謝他有耐心，為宣泄緒的出口。

朱序說：“我自認沒干過十惡不赦的壞事，沒追名逐利，沒過分追求質，朋友圈子簡單，生活也無波瀾壯闊……但即便這樣，還是早早沒了母親，父親不，所遇也非良人……我想離婚，他卻不放過我……”斷斷續續地講述，抬頭憾看他：“世上人有萬幸有不幸，好像我就屬于后者。”

賀硯舟說：“幸或不幸，沒到最后很難蓋棺定論。”

“是這樣嗎。”

很小聲，賀硯舟并未聽清。

兩人一時無語。

兩岸燈逐漸熄落，點點影倒映在江面上。

方才他鄭治送過藥，本離開。

車子在前面掉頭，再次經過砂鍋店的窗口，他無意一瞥，見兩手攤開擋在臉上，許久未，那纖薄的影鑲嵌在寬敞明亮的窗口里，顯得無比孤獨無助。

他莫名心緒難平，鄭治停在街角，不多時，見自店里出來，一路失魂落魄走上大橋。

賀硯舟視線又落回上，口問，“你……需要幫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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