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朵花 “霍堪許，你可以抱抱我。……

書房裏忽然發了激烈的爭吵, 主要是霍倚書聲嘶力竭的指責與謾罵。

闞婳和寧宇濤下意識對視了一眼。

霍倚書言辭激烈，闞婳思忖再三還是起，沒想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一記響亮的耳。

“畜生！當初要不是我, 你以為你能在有你爹的東大會上殺出重圍嗎！現在要你幫幫你親媽都不願意, 難道你願看著我坐牢我去死嗎！！”

“母親, 是您糊塗了。”

霍堪許的頭都被打偏了，但他依舊平靜地佇立原地, 擡手蹭掉了角的跡，“當初是你一意孤行要砍掉霍氏兩條生産線去投資費叔叔說的度假村項目, 董事們才會轉投我的名下。”

他才得以打許斯迎一個措手不及, 讓他鎩羽而歸。

最後一層難堪的面紗被自己最厭惡的兒子揭開, 霍倚書心虛而急切地反駁, “不是這樣的！你個白眼狼, 你和你爹都一樣的狼心狗肺！！”

霍倚書一撇頭看到桌上還躺著枚摔開的茶杯碎片, 抖的手攥起那枚碎片，霍倚書轉就朝霍堪許紮了過去，“我當初就不應該把你帶到這個世界上！”

“霍堪許！”

闞婳忍不住驚出聲。

電火石之間，晶白盈的瓷片上涓流下鮮紅的滴。

霍倚書看了眼自己手上尖銳的瓷片，然後像是猛然從夢裏驚醒似的扔掉了帶的瓷片。

兩個保鏢立時趕到了書房, 卻看見霍倚書完好無損地站在原地，反倒是霍堪許的手臂上流下了長長一條蜿蜒的路。

霍堪許緩緩垂眸，他先是看了眼握在他手上那細白的腕子，然後才掃到他手臂上那條將近兩指長的、目驚心的傷口。

如果剛剛不是闞婳及時拉開了他，就憑霍倚書背後紮來的這力道, 或許霍堪許今天還真能遂了霍倚書的願。

闞婳後怕地看了眼地上的碎瓷片，後知後覺的那子憤怒讓有些氣上湧。

攔到了霍堪許前，一字一頓道：“適可而止吧, 霍夫人。”

霍倚書氣勢洶洶，在看清來人後不屑地冷笑了一聲，“你不會還在做著為霍氏主人的春秋大夢吧？”

“你以為霍堪許就有多喜歡你我告訴你霍堪許和他父親一樣就是世界上最薄寡義的人，你們的放在霍家就是個笑話！”

霍倚書說著說著緒變得更加激，像是恨不能將兩人生吞活剝了，“他遲早都要聯姻！娶一位權柄鼎盛的妻子，婚後貌合神離，就像傀儡一樣慘淡地過完後半輩子我吃過苦他統統都要吃一遍！！”

霍堪許擡手想要將闞婳護到後，沒想到這一次闞婳無論如何都擋在了他前。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當中目爍亮，白皙溫的臉上寫滿堅定，“一直在說什麽聯姻，什麽權力...霍夫人您的一生一定活得很可悲吧，沒有人真正因為你而喜歡你。”

霍倚書一愣，“你說什麽？”

“我說，無能的父母生而不養，卑鄙的父母將一切不幸都怪罪到孩子上。”

霍倚書霎時拔高音量，“你說我卑鄙無恥？你瘋了嗎？！”

“迄今為止，您認為所有的都有籌碼，所以您瘋狂地斂財、奪權...不過這也不能怪您，畢竟是您的人塑造了如此扭曲的您，只是生孩子這件事——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您真是全然被迫的嗎？”

剛才闞婳從寧宇濤半遮半掩的話裏已經猜出了大概，當年許斯迎需要一個孩子幫他爭取和鞏固霍茂山的支持，霍倚書也需要這個孩子來換取的自由和財富。

所以霍堪許的出生對他們雙方都有百利而無一害，只有一點，他們對霍堪許的期待僅僅只是他的降世，從此之後霍堪許每一次的長對他們來說都是威脅。

他不被，不被期待，甚至承著母親無數次惡意的詆毀和父親極掌控的猜忌才走到今天。

闞婳後的霍堪許聽到這話時狠狠怔了一怔。

他微微低下眼，眸閃爍，似乎有些不太敢相信面前的孩在為了他而和霍倚書據理力爭。

明明是那樣溫平和的人，明明是那樣膽小敏的人......

他下意識蜷了蜷手，前二十年都沒人會做的事，前二十年都沒人敢做的事，可卻站了出來。

在...保護。

這個認知讓霍堪許有些陌生，也有些無措。t

“我當然是被迫的！”霍倚書邊流淚邊剜向他，“我恨他，恨他的父親，是他們把我了今天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都是他們欠我的！！”

霍倚書的模樣太過歇斯底裏。

闞婳被盯得心頭發虛卻始終沒往後退過一步，“您說您厭惡他，可您為什麽不和他一刀兩斷，是霍夫人自己斷不了嗎？”

“是因為您知道您的籌碼只剩下和霍堪許的緣關系了，假使你們真的從此真的一刀兩斷，霍堪許不會任何影響，可你卻會從霍氏的棋盤上徹底出局。”闞婳說著深吸了一口氣，“所以你厭惡著他，又依賴著他，甚至仗著他對你的縱容一而再再而三地吸他。”

闞婳已經說得很克制了。

霍倚書口口聲聲痛罵霍堪許是白眼狼，可在闞婳看來，真正放下飯盆罵娘的人反而是這個為人生母的。

“霍夫人，假使您真的有半分骨氣，就放過霍堪許吧，他不欠您些什麽。”

霍倚書被中了痛腳徹底破防，“胡說八道！你在胡說八道！”

看向闞婳的神恨不得喝其啖其，“就憑你個黃丫頭也敢來指責我？！你知道我可是霍氏財團的長！我是長！！整個霍氏都該是我的！”

霍倚書揚起的手就要下。

霍堪許另一只手一把握住了霍倚書落向闞婳的手腕。

門外霎時湧現了一群訓練有素的黑保鏢，魚貫而直接將霍倚書帶來的人圍了起來。

霍倚書四周遭，“你這是幹什麽，你想對你的親生母親手嗎？！”

霍堪許輕輕地嘆出一口氣，"霍倚書。"

衆目睽睽之下，他終于擡起了他攏滿薄懨的眼皮，漆黑的瞳仁靜靜地注視著，淡淡道：“別在這裏發瘋。”

“你說我在發瘋？！”霍倚書不可置信地擡起頭，“你瘋了你敢直呼我的名字？！霍堪許你個畜生我可是你親媽！”

在霍堪許的示意下，兩個保鏢一人一邊將霍倚書擡了起來，往門口走去。

霍倚書此刻形象全無，不停地咒罵霍堪許，甚至揚言：“霍堪許我下半輩子就算把牢底坐穿，都不要你好過！”

霍倚書帶來的人被轟出去後，周遭久違地安靜了一陣。

闞婳轉過，兩人不期然地對上了視線。

然而這一次霍堪許率先移開目，將腫痛泛紅的一側臉扭向了另一邊。

闞婳剛才分明有滿腹的話想說，但張了張卻覺得自己像是被浸深水那樣氣息滯，如同海藻般地浮沉著。

覺得霍堪許很痛，想說些什麽，但又覺得此刻任何語言似乎都顯得太輕飄飄。

沉默了一陣後，闞婳主開口，“那個...剛剛寧宇濤接到了他父親的電話，被臨時過去了。”

“嗯。”

沒有下半句了。

兩人再度陷沉默。

片刻後，霍堪許終于有了作。

他擡腳越過了闞婳，落下一句，“我找人送你回去。”

然而下一瞬，霍堪許就覺到自己的手腕被人用力地握住了。

霍堪許的手臂比的熱，比的，闞婳曾真切地過兩人型之間的差距。

但他此刻形微頹，就像是一個洩了氣的氣球。

“你的臉傷了。”闞婳開口，“先先理一下吧。”

“不用。”

霍堪許了一下手，沒。

“我會擔心的。”

霍堪許霍然擡眼，闞婳也正擡起頭定定地著他，眼裏流淌的是純粹而明澈的關心和點點期冀，溫聲道：“理一下吧。”

在給霍堪許上藥的時候，闞婳忽然想到這是不知道第幾次給霍堪許理傷口了，印象當中他總是做事極富從容，游刃有餘，可偏偏卻那樣容易傷。

他似乎并不覺得自己傷是一件多麽大的事，也從不在意自己傷。

此刻霍堪許薄白的眼皮半耷著，話而安靜，任憑闞婳在他手臂上塗來抹去都沒有什麽反應，即便是消毒滲他的傷口，霍堪許也只是睫微微抖片刻，就像是一只振翅飛的蝴蝶。

闞婳只覺得心裏驀地腫漲起來，滋味複雜。

整理好藥箱後，闞婳將它放到茶幾上推至一邊。

接著慢慢坐正了子，有些忐忑而靦腆地開口——

“或許...要抱抱嗎？”

霍堪許起了眼皮，漆黑邃利的眼瞳中有微微的倦意，但還是噙著笑逗，“你覺得我需要嗎......”

話音未落，闞婳已經傾抱了上去。

霍堪許驟然噤聲，神微微錯愕。

的下放在霍堪許的肩頭上，輕輕地道：“我覺得你需要。”

闞婳像是安小孩兒似的拍了拍他僵的背脊，擁著他輕聲道：“霍堪許，你可以抱抱我。”

難過的時候，可以允許被擁抱。

三四次的呼吸間，霍堪許什麽話都沒說。

闞婳能夠覺到他遲緩而沮喪的糾結，手指在腰際蜷了又張。

最終他放松，手默默回擁了闞婳這個抱。

客廳裏安靜得過頭，他們彼此都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與心跳，卻從來沒有任何一次，像此刻這樣到平靜而充實，像是搖搖晃晃的小舟終于尋到了岸，又像飛越萬的釋槐鳥棲落藍桉。

闞婳覺到霍堪許正在接納，他的臉側過闞婳的脖頸，以一個安心的姿勢地抱著闞婳。

“闞婳。”他低低地開口。

闞婳拍了拍他的後背，表示自己在聽。

又是一個沉默的八拍，他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單純地發著愣。

闞婳沒有催促他，只是靜靜地等待著。

直到聽見他說——“我上不了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