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那句話惹著了沈荔,立即板起面孔來。
“我不想去學宮。”
“薪俸,瑣事多,既要兼授騎,還要通修渠,休沐點卯批卷,更要寫一堆、沒用的課業言,以便上查驗,本不能安心講學。”
“各項值,總按年齡從小到大分工。因我年紀最輕,故而每每焚膏繼晷都有我之一份。”
“就連月俸也常以蠟燭、帛折抵,蠟燭熏得眼睛疼,帛亦是積已久本不能再用,還有學宮發放的券——各大布行、米行尋常賣百錢的東西,卻要用兩百錢的券來兌……這豈是惠券?分明是騙券。”
“我已經三個月不曾見過到手的薪俸了,雖說為人師表當清貧寡、不計名利,雖說我并不缺錢,但……我已經三個月、不曾見過到手的薪俸了。”
醉酒後的格外話多,比認識這些日子加起來絮叨的話還多。
說著說著,抿垂目,眼尾已有了淚。
這下連蕭燃都開始同,暗罵了一聲王瞻狗賊!只貶職抄家真是便宜他了!
“既如此,那你為何還要做師呢?”
蕭燃低聲問,連他自己都未察覺,這話已帶了一哄人的意味。
沈荔擡起雪腮緋紅的臉來,眼尾一抹豔,正道:“為了……找我自己。”
“……找你自己?”
蕭燃笑道: “你藏哪兒了?”
沈荔輕輕搖首,腦袋已支撐不住似的,沉沉朝案幾上砸去。
蕭燃忙手去托,于是那一片潔細膩的額頭便砸在了他略帶剝繭的掌心。
沈荔倏地坐直,捂著額頭看他,以及匆忙之下從他懷中掉出的、一見眼的心。
蕭燃有些慌了,忙試圖解釋:“不是……我在淨室撿拾到的,正準備還你!不是因為別的!”
然而,醉貓是沒有道理可言的。
“你,很喜歡東西。”
了,還要的心。
沈荔一把抓住他的腕子,晃悠悠瞪著他:“登徒子。”
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蕭燃被拽得整個人朝前一撲,上越過案幾與相視。
二人相距不過三寸,沈荔甚至可以聽到他愕然的,克制的呼吸聲。
的思緒渾渾噩噩不控制,腦中浮現出許多怪陸離的畫面:譬如牆頭爽朗的笑,譬如方才在淨室驚鴻一瞥的年-……
滿燥熱酒意順著四肢百骸游走,而後彙聚在鼓噪的心口。
“去睡服他嘛,雪。”
耳畔仿佛又響起了崔妤的笑語,一聲一聲,甚至于蓋過了的呼吸與心跳。
有何不可呢?
他們是夫妻呀。
那些抑的,克制的東西正在春意中蘇醒,沈荔不由自主地靠近那張桀驁不馴的俊臉——
明明是的子在左搖右晃,卻蠻橫不講理地擡起雙手,啪的一聲合捧住年的臉頰,喝令他:“不、不要!”
細細一瞧,雖然這霸王言語鄙不討喜,但皮相還是極好看的,比之那些貌若好的昳麗士人別有一番風味。
這是始料未及的。
蕭燃整個人幾乎繃一塊鐵板,屏住呼吸,咬著槽牙道:“沈荔,你幹什麽?”
“幹……什麽?”
沈荔歪頭重複他的話,清冷的音染上含混的迷離之,似是在說服他,又似是說給自己聽。
“夫婦之道,參配,通達神明,信天地之弘義,人倫之大節也……”②
細的指尖順著他的下頜往下,過那顆不住吞咽的結,種下燎原烈火。
“日!”
蕭燃小腹一,如火焚,整個人幾乎跳將起來。
似一頭矯健的虎豹輕盈越過案幾,將那雙不懂事的手按倒在的西域地毯上。
寢房大門砰地一聲關上,案幾上的碗勺哐當滾落一地。
蕭燃著掌下烏發如雲、妖豔滴的,不住吞咽嗓子,似是在努力制某只蠢蠢已久的。
“你喝醉了,沈荔。”
他艱難地將字眼磨碎了出,制住的手,又屈住的膝蓋,幾乎惡狠狠地道,“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你怕了嗎,蕭燃?”
仰躺在地毯上的素微微側首,揚著豔麗的眼尾看他,烏發如墨刺繡的花紋上肆意流淌,很是認真地同他探討,“啊,聽聞、自小在馬背上馳騁之人,極易傷到那裏,莫非……”
“……你不行嗎?”
“……”
蕭燃清楚地聽到了來自心深的,枷鎖盡斷的聲音。
如數次夢見的那般,如野出欄。
他的眼底像是燃著熊熊烈火,燒危險的虎瞳。
但并不灼人,而是混沌的、熾烈的、認命的……
“沈荔,你別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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