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步搖 蕭燃你有病吧?……
帳中熱, 沈荔膩得難,蕭燃卻還鎖著不肯撒手。
“方才好爽快。”
他著耳語,聲音得極低極沉, 帶著饜足後的微啞, “你爽不爽?”
于是沈荔渾次第燒了起來,燒得臉頰燥痛, 更難了。
就不指這個軍營裏混大的武夫能說出什麽文雅聽的話來!
“沒有。”違心道。
“沒有?真的假的?”
蕭燃將信將疑, 住的下頜迫使轉過臉來, 盯著霞緋紅的臉頰道,“你方才那樣, 我還以為你很舒服呢。”
那樣認真探究的眼神, 無端令人赧然。
沈荔轉過臉埋繡枕中, 不理他。
“所以, 真的不舒服?”
聲音不那麽自信了, 沉默片刻,蕭燃湊近了些, “你素來博覽群書, 不如推薦幾本那樣的古籍,我回頭仔細習讀。”
沈荔詫異:“殿下不嫌讀書枯燥了?”
蕭燃拾起那本得皺的圖冊在面前搖了搖,笑道:“這不一樣。”
看清楚他手中拿的什麽書, 沈荔那雙困頓的眸子倏地睜大, 擡手將圖冊奪了回來。
蕭燃在耳畔放肆地悶笑起來,笑得膛一震一震。
忍住,忍住。
沈荔幾度吸氣, 輕而堅決地推開他的腦袋,從他上離,開始背過去穿整容。
“就要走?不再躺一會兒?”
從綺夢驟然回歸現實, 蕭燃那雙饜足的漆眸微微睜大,跟著支坐起,“每次都這樣,怪沒意思的。”
沈荔面上殘紅未退,可眼眸已恢複清明,回首不解道:“既已禮,何故久留?何況上黏膩,當澡雪神。”
“那你沐浴完也可回來就寢,大晚上折騰來折騰去作甚?”
蕭燃赤著子看,野慵懶中夾雜著些微的不滿,“我又不會拿你怎麽樣,這點定力還是有的。”
但沈荔并不相信自己的定力。
何況太清楚蕭燃帶來的失控,五目,面而不知節制,不是什麽好事。
在餘韻的慫恿下,他們對彼此或許有那麽一的留,但這些帳中的話當不得真。
沈荔穿戴齊整,離開前還不忘禮貌地同他道上一句:“殿下辛勞,早些歇息。”
“……”
不過勉強吃個半飽,哪裏辛勞了???
蕭燃面古怪,下意識了手指,卻只來得及撈住一縷若即若離的縹緲冷香。
……
這已經是陸雯華第三次徘徊于教司署門外了,佯做偶然路過的樣子,言又止地朝裏頭張。
沈荔知因何而忐忑,也知為何而徘徊。
“小陸,過來,我有件事要同你代。”
沈荔將那一摞朱批過的課業予臂彎,著那張略顯張的臉,輕而誠懇道,“家中侍不甚打翻茶盞,泡壞了你與月的課業,使得字跡模糊難以辨認,實乃慚愧。”
將那兩份暈染得不樣子的經折冊子出來,然後如願以償地看見陸雯華長長地松了一口氣,躲閃的眸子瞬間亮堂起來。
“此乃小事,請夫子切莫自責!”
陸雯華如獲新生,歡歡喜喜道,“不過是重新謄寫罷了,學生正可借此溫故知新呢!月的那份課業學生亦願代勞,真的無礙,請夫子千萬莫要掛懷!”
若是只有的課業被泡壞,那多有些可疑,以陸雯華的聰慧必定能猜出是王夫子在為遮掩。
有其他同窗的課業作伴,便可信多了。
陸雯華輕快一禮,如釋重負地走了,但沈荔仍有些擔心。
學宮規定,學生一旦議親嫁人,便要安居後宅相夫教子,不許再踏學半步。
此舉既是確保留在學宮的能摒除雜念,專心致學,亦是長公主對守舊派的妥協。
沈荔也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很清楚一個錦心繡口的才先于上巳節祭拜姻緣石,後私藏春圖意味著什麽——
小陸有心儀的男子了。
或者說,想嫁人了。
夏末的曬得庭前發白,反蒸出的熱浪扭曲了視野。
這樣的天兒不僅蟬鳴悄寂,就連學署中的太學生亦是昏昏睡,誦書聲拖拉綿長得不樣子。
姜祭酒命人取出冰鎮在井中的甜瓜,為夫子們剖瓜解暑。
沈荔吃不得寒涼之,便起出了教司署,沿著涼的長廊吹風氣。
前方拐角立著一道年輕的形,面朝學,一襲青灰的文士袍十分幹淨整潔。
聽到腳步聲,他回過頭來,十分謙遜地朝沈荔拱手一禮。
沈荔亦頷首回禮,提醒道:“教司署正在分冰飲與甜瓜,元直講不去吃麽?”
元繁搖首,溫和道:“在下胃寒,家人不許貪涼。王夫子呢?”
那真是巧了,沈荔道:“我亦不能飲冰。”
元繁了然一笑。
他是個好脾氣的青年,雖出寒微,又父母雙亡,但勝在眉目疏朗,和善正直,故而有不宦世家過與他好結親的心思。
不知為何,這些好姻緣都被他婉拒了。
是以縱使他有懷珠抱玉之才,也只能屈居人下,做一個無品的詩學直講。
“快七夕了呢。”
元繁負手而立,忽而這般說道。
沈荔有些詫異,因為在看來“七夕之喜”是離元繁很遙遠的東西。
散元繁似是有心事,斟酌了許久,遲疑著,近乎謹慎地開口:“在下冒昧,可否請教王夫子一個問題?”
沈荔點點頭:“請說。”
“不知時下貴……喜歡何種樣式的簪子?”
見沈荔不解,元繁有些靦腆地笑了笑,紅了耳:“在下實在沒有別的子可問……”
蕭燃覺得,他就不該一時興起,頂著能曬化人的烈日策馬一個時辰來學宮探視。
就為了像心來的頭小子一樣,親手送沈荔一簪子。
他站在角門,聽沈荔與那青袍文士從溫潤斂的玉簪聊到華麗的金葉步搖,再看一眼手中那支素淨的發飾,忽而覺得沒意思的。
上趕著自取其辱,蕭燃你有病吧?
他暗罵一聲,將檀木首飾盒吧嗒一關,轉就走。
廊下,沈荔瞧見了門外那片一閃而過的赤紅角。
頓了頓,懷疑自己因暑熱而出現了幻覺,反應過來時,已辭別元繁快步追了上去。
“蕭燃?蕭燃!”
後門常有門吏值守,沈荔不敢喚得太大聲。
終于,在第三遍喚他的名字時,前方闊步疾行的年停了下來,高大的影子投在白牆之上,像是在努力抑著什麽。
沈荔呼吸有些急促,緩了緩方道:“今日并非旬假,你怎麽來了?”
蕭燃轉看,鼻尖上還掛著熱汗,折出的碎映在漆眸中,顯出幾分與夏日格格不的涼。
“想來便來了,還挑什麽日子?”
他不知在下曬了多久,上的皮甲散發出火一樣的灼熱,因而語氣也染著不加收斂的狂妄,“和別人聊得起勁啊,沈荔。怎麽,昨夜玩我玩得不夠爽嗎?”
沈荔的臉騰地一下熱了,這些污言穢語帳中說說也就罷了,怎能在聖賢之地堂而皇之地問出?
正斂容道:“元繁乃我學宮同僚,替眷相問,并不為別的。”
“你信嗎?”
蕭燃一想到二人郎才姿、志同道合的樣子,便覺口一陣火燒,面上反呈現出漠然的平靜,“七夕節,一個似乎沒有家室的年輕男子問你時下喜歡什麽樣式的簪子,敢說沒存半點別的心思?你了解男人還是我了解男人?”
樹影搖曳,深深淺淺的碎影掠過,蕭燃那雙眼也變得晦明難辨。
“你總歸不是來與我吵架的,”
沈荔將視線投向他手中攥著的檀木錦盒,稔地轉了話題,“手中是何?給我的麽?”
“想得。”
蕭燃哂笑一聲,扭頭就走。
走了幾丈遠,又折步回,將盒子往懷中一塞。
沈荔被他得倒退一步,慌忙抱穩錦盒,打開一看,目微凝。
裏頭躺著一支致的珍珠步搖,不算華貴,卻勝在瑩潤低調,是一貫喜的素淨之風。
蕭燃背過沒說話,但沈荔也沒說話。
怎麽可以不說話?好歹給個臺階下啊!
正僵著,打算悄悄回頭看上一眼時,他終于察覺到束袖傳來的微妙力度。
像是一陣風在輕輕拉扯。
年先是睨過一雙眼,見沈荔沒有出聲,便複又轉過來,悶悶說了句:“幹嘛……”
聲音戛然而止,他的目不可抑止地被眼前的吸引——
沈荔戴上了他送的那支步搖,大小均勻的珍珠流蘇自簪垂在鬢邊,于的玲瓏目中映出瑩潤的澤。
甚至無需沈荔開口說話。
他跌那搖曳的華中,滿乖戾都溫地蟄伏起來。
“好看的。”
年英地挑起長眉,手替扶正流蘇,忘了脾氣似的,煞有介事道,“我就說,我眼很好。”
“多謝殿下。”
沈荔不那麽走心地道了聲謝,又道,“我為師,當清雅樸素,并不常戴這些釵飾……”
蕭燃俊的面容沉了下來。
于是沈荔無比自然地改了口:“但還是喜歡的。”
蕭燃又勾起笑來,斂目看了兩眼,移開視線,複又堅定地看回來,俯湊近道:“既然喜歡,要不要給本王一點回禮?”
沈荔微微偏頭,投來疑的目。
“比如說,旬假時能不能多來一次?”
“……”
沈荔遲鈍地眨了眨眼睫,又眨了眨眼睫,擡手去拔步搖。
“別摘別摘!”
蕭燃忙按住的手,桀驁一笑,“開玩笑呢,我送你發飾也不為這個。”
他湊得太近了,沈荔不甚自然地別過頭,挽了挽鬢發道:“我要回去講學了。”
“嗯。”
蕭燃從鼻腔裏應了聲,卻半點也沒松手,只挲著的腕子低沉道,“本王要出城幾日,等我。”
沈荔知道蕭燃要做什麽。
養兵要錢,推行政令要錢,北防征戰亦需人口充實兵力,長公主為國庫頭疼多年,上月初便決定大刀闊斧清查戶,以擴大人丁稅收。
此事非同尋常,自然落在了蕭燃的肩上,也將世家與皇族的抵牾再次推向了巔峰——
自十一年前邑淪陷,大批北方流民湧蘭京等地,依附于各大世家門下,為佃客、仆役甚至是私兵部曲,是為“戶”。
按律,這些依附于世家門下的奴仆部曲當世家驅使,無需再向朝廷納稅。
長公主要改稅,要清查這批龐大的戶,則勢必激起群憤。
“在下愚鈍,改稅不應該是好事嗎?”
私宅,商風懷抱荷花瓶,恭恭敬敬道,“為何郎和家主都愁眉不展?”
沈氏門楣潔自好,總不可能莊子上也藏了員。
微風送來陣陣荷香,晃珠釵搖曳。
沈荔眼底映著珍珠的瑩,擡首著榫卯接的房梁,緩聲道:“世家百年聯姻,利益融盤錯節,恰如這榫卯接,已連一個不可分的整。若是修繕房舍時,尚未找到新的支柱,便將其舊料拆除,會如何?”
商風不假思索道:“房舍會坍塌。”
不錯,待及某塊核心榫卯時,房舍便會轟然倒塌。
只是與阿兄都不知道,那塊關鍵的榫卯究竟會于何時松,等待這座搖搖墜的房舍的,究竟是新生還是坍塌。
這個答案,并不會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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