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博士尋我，”沈荔待他得差不多了，方斟酌著開口，“可是為了迎接北淵士子之事？”

“比那還要。”

見過來，張晏收斂神容，正道，“你年輕有為，心有大義，卻為何深陷泥淖，與一有婦之夫牽扯不清？”

“……”

沈荔覺得自己應該辯解一下，“張博士，此事并非你想的那樣……”

“老夫雖年邁，這雙眼卻還看得清楚。”

張晏擡掌示意不必多言，拿出前輩的威嚴，諄諄教誨：“老夫知道，你們這些年人在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極易生出不該有的愫。但郡王畢竟是有妻室的人，且不論那位頂級世家出的王妃是否有容人雅量，你苦苦鑽研十數年的禮學，有經緯之才，難道就是為了困于後宅，給他人做妾嗎？”

沈荔有些意外。

張晏是典型的守舊派儒士，曾與沈荔針鋒相對過、當庭辯禮過，也并肩力挽狂瀾過。

但這位古板嚴苛的老者，還是第一次親口承認——一個子，有經緯之才。

不是以上司的口吻，而是如同一個恨鐵不鋼的長輩般，肅然而懇切地說出口。

沈荔覺得，或許應該給張晏，也給蕭燃一個代。

這位《春秋》博士并非碎之人，斷然不會將的真實份四宣揚，以詆毀與蕭燃的功績……

如此想著，下定了決心，擡眸淺吸一口平原上的寒氣。

“張博士，其實我與蕭燃……”

“舊歲除，新歲至——”

後忽而傳來了一陣熱鬧的喧嘩，是那群將士在圍著篝火跳舞。

有人在吹胡笳，有人在彈琵琶，還有人在跳著不知名的、矯健的戰舞。更多的人只是笑著圍坐在火堆旁，齊齊掌打著節拍，間或哼一段酒意微醺的古老小調。

“小娘，別顧著看啊，一起來跳！”

有幾個老兵注意到了正專注于撕咬串的商靈，笑著起哄，“來來來！郡王也來！”

“是啊，殿下！”

士兵們一年到頭也就今日可以放松片刻，立即有人壯著膽子附和道，“來與民同樂嘛！”

蕭燃倒也大方，放下烤好的串起：“好，本王來！給老子胡笳響起，酒滿上！”

他活了一番腕骨，想起什麽，又轉朝營門下看了一眼。

隨即大步向前，牽住一臉怔忪的沈荔，將從黑暗的影裏，拉至明亮的篝火前。

奏人群中立刻發出一聲高過一聲起哄聲，胡笳與琵琶趁機而起，奏起了歡快的樂曲。

張晏怒目圓睜，巍巍指著火堆旁笑著起舞的年人，胡須道：“何統！這何統！”

話未落音，武思回同商靈使了個眼。

二人心領神會，一左一右架起張晏，將這個頑固的老者強行塞了舞蹈的行列。

“這……這何……”

張晏拄著拐杖，被歡呼的人群裹挾著前行，轉圈，融這片恣意歡快的水中。

同樣手足無措的，還有沈荔。

矜持沉靜的貴，連走路都是不疾不徐的雅步，何曾跳過這般雜無章的舞蹈？此刻被人裹挾著，勉強隨樂聲挪步子，如一只墮凡塵中的仙鶴，有著格格不的青與僵。

“蘭京來的夫子，竟然不會跳舞麽？”

有老兵笑道，“怎的這般拘謹？”

“放屁！”

蕭燃笑罵一聲，滿眼護犢子的桀驁，“人家素日跳的都是文舞……文舞！你見過麽？”

老兵自然沒有見過，霎時肅然起敬。

沈荔已是滿臉緋紅，恨不能將自己藏進黃沙裏。

惟恐老兵們起哄，讓當衆表演文舞，遂輕輕拉了拉年的袖：“快別……別說了。”

“怕什麽，隨便！”

蕭燃在耳畔大聲道，“放開點，不會有人盯著你看。就這樣，甩甩手，走兩步，踢一下腳尖！”

年朗的指節包裹著的手背，帶著走、甩手，引導一點點從冰冷堅的繭殼中走出，打開自我，投這片熱烈的喧囂中。

熬過最初的難堪後，一切似乎變得簡單起來。

鬧到最後，已經分不清是在隨波逐流，還是心靈在自由奔放。

但沈荔的確會到了從未有過的，近乎虛的快意。

月影西斜，不知何時，空中飄落幾片碎雪。

零零碎碎幾點飄白，不大，不冷，卻是恰到好的新年吉兆。

篝火邊的熱鬧仍在繼續，沈荔已力不支，便先一步回自己的氈帳中休息。

剛梳洗畢，撐著困頓的睡眼解上榻，便見帳簾被悉的影開。

繼而燭臺被吹滅，蕭燃沾著霜雪寒氣的軀覆了上來，扣著，獻上一個略帶酒香的綿長熱吻。

不似先前惡作劇那般的蜻蜓點水，而是熱烈的，兇猛的，幾乎要將生吞腹以這四個月空虛的舌纏。

帳外一陣噼噼啪啪，帳一片暗流洶湧。

有人往篝火裏添了竹節，故而時不時發出幾聲清脆的鳴。

沈荔的軀也隨著這陣脆響輕輕抖，于黑暗中難耐地推了推蕭燃的肩臂。

“別……”

“怎的這麽張？”

年修長的指節，輕攏慢撚。

他剛簡單洗濯過，指腹的繭并不十分刺人，見沈荔仍是繃直了背脊，不肯放松，便低啞一嘆。

氣息沿著的脖頸往下，落下安的一吻。

“算了，我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