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弦絞的音響起，繼而一點寒芒乍現，著楊阿婢的手臂輕巧飛過，劃開一道口。

楊阿婢尖一聲，形一歪，撞在了宮牆之上。

懷中哭暈的孩子，又發出了細弱的嗚咽。

半邊手臂霎時流如注，楊阿婢毫不懷疑：若非沒有懷中的孩子擋著，方才那兇狠萬分的一箭……定然會毫不留地穿的口！

是誰？！

恨恨擡頭去，只見一道悉而可怖的剪影正嵌在夜之中——紅，黑甲，袍獵獵，手中的弓弦緩緩拉滿，再次朝發出了絞的催命之聲。

那是人嗎？

不，是煉獄裏爬出的修羅！是索命的鬼！

“丹郡王，我知道你們武將，有不殺老弱的仁心！”

楊阿婢大口大口息，將孩子的襁褓又往前擋了擋，咬著沫道，“你難道想越過道義和律法，屠殺手無寸鐵的人和嬰兒？你不怕世人和史書的評判？”

那道影浸潤在夜中，沒有回答。

他逆著火，隔著半條夾道，宛若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殺意，令人呼吸凝滯的強大殺意。

而後，他緩緩放下了手中拉滿的弓矢。

“果然，有孩子做擋箭牌就是好用……”

就當楊阿婢松了一口氣，以為自己再次逃過一劫時，蕭燃手接過了親衛遞來的長槍。

黑漆、銀刃、紅纓……

紅若烈焰騰燒，轉瞬席卷眼前。

楊阿婢本來不及反應，只倏地睜大雙目，眼中映出一片雪亮的槍刃寒，清冽、迅疾，仿佛初冬的一片新雪寂然飄落！

那真的是一個人嗎？

不，是許多人……是千上萬的人朝沖鋒而來！

恍惚間，仿佛看見：戚氏、楊氏、李氏，還有死在封城外的三萬將士……

一張張模糊的臉疊在蕭燃的後，無數只枯骨般的手一齊握上那柄沉甸甸的玄鐵槍，帶著遲來五年的殺氣，隨著他們的將軍一起，將那柄長槍送了的膛！

當沈荔與蕭青璃順著衛讓開的道路趕到現場時，所見便是這樣一幕——

纖薄的冷漫上宮牆，退夜的晦暗，緩緩照亮仰面躺在泊中的楊氏。

蕭燃臉上濺著鮮，單臂抱著尚在微弱啼哭的嬰兒，就這樣扶搶立于清冷的晨曦中，漠然看著衆人。

“本王已誅楊氏，給兄弟們報了仇。”

他的聲音比夜風更輕冷，像是說給衆人聽，又像是說給夜中無數看不見的魂靈聽。

蕭青璃終于回過神來，自他懷中抱過那個虛弱不堪的孩子，還給母和太醫。

而沈荔什麽也沒說，只是緩步向前，不著痕跡地，輕輕握了握他朗而寒冷的指節。

無聲的安，令年眸中的殺意驟然一凝，如破曉下的霧氣，漸漸消弭。

于是，暖意隨著晨曦，重新落進了他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