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活得久了什麼稀奇古怪的事都能到。

饒是裴葉腦不算小，也猜不到鎮魔塔最後一層會是自己的冠塚主墓。

等等——

若是如此，這一層鎮的妖難道是——

裴葉腦中浮現一個大膽的猜測。

“天工，你能關閉此機關嗎?”

靈天工道:“當然能，墓室的布局跟當年那個一模一樣。”

老人家飄到一隻兇石像前，轉兇口中幾牙齒，左轉轉，右轉轉，一番作之後，環形“小河”逐漸合攏平地，一個個可怖殺陣也逐一停止運行。裴葉這才拾級而上。

隨著視線抬高，一口足夠容納三五人的巨大冰棺映眼前。

冰棺的棺蓋沒有封上，裴葉能清楚看到棺一切。

裡面有兩個人，準確來說是一人一熊(?)。

其中那個人是個青年，看著二十出頭，是不健康的白，白中著些許青。一頭淺青長發梳理整齊，再以玉冠束之。鼻梁高，瓣蒼白，那張臉既沒有過分剛也沒有過分和，似乎糅雜了超越別的清雋俊。雙眸闔著，睫羽濃修長。一襲素樸青衫，雙手輕輕合攏置於腹。

裴葉看著這張悉的臉龐，怔愣許久才小心翼翼出手試探其鼻息。

口沒有起伏亦沒有鼻息。

以指腹輕輕挲冰棺青年的臉頰，手溫度比正常溫冰涼許多，那種似電流般竄過心頭。

“天工，怎麼回事……”

聲音細著，另一手扶著冰棺才維持不倒。

靈天工猜測:“應該是自我封印了。”

裴葉聽到這話先是松了口氣，下一秒又高高懸吊起來。

靈天工翻了個白眼，提醒道:“你別顧著主人，沒看到冰棺合葬著‘別人’?”

它故意在“別人”二字上咬重了讀音。

裴葉這才注意到那隻依偎在青年側的食鐵，無需檢查便知這軀與自己氣息相合。

手了，發，與生者無異。

唯一缺的是魂魄。

“……這不是已經……”

當年被魔尊燭照一掌穿，早死了。

沒道理過了這麼多年，軀還能維持著生機，連致命傷勢也完愈合。

可不相信那時候燭照會對手下留，沒有將大卸八塊都是念在舊的份上了。正如猜的，這軀能恢復這樣並非燭照功勞，而是冰棺另一個傻子的。

靈天工飛到主人邊，用額頭了他額頭。

“有點麻煩。”

裴葉問:“什麼麻煩?”

“你進這個小世界失憶，與你息息相關、氣運相連的主人哪裡能幸免?你這一世的記憶退回到十六歲，而他也跟著失憶，只是——失憶的節點不太妙。”

裴葉心下咯噔。

“哪個節點?”

“應該是亡於燭照之後，轉世之前。這也就不難解釋他為何會照搬一個墳墓，還跟‘你’合葬於此。平心而論，這可比當年好一些。他當年瘋癲起來，沒誰得住。”

呵呵，屁嘞。

當年沒看到妖皇，面對空的棺槨還能安自己，或許妖皇沒死，或許已經轉世。這次失憶，妖皇就在邊，天地間也招不到的魂魄，於是徹徹底底死心。

乾脆自我封印，寧願永困有妖皇的虛幻夢境，也不願意再醒來了。

裴葉張半晌也吐不出一個字來。

仿佛有一隻手抓著的心臟，一點點，一點點，直至疼得呼吸不過來。

待回過神，

抓著冰棺的手已經白得發青。小口小口呼吸，似乎幅度稍微大一些便會疼昏過去。

“天工，你幫我夢。”

靈天工勸說:“殿下，你這麼做很危險。”

夢境世界並非現實，以魂魄元神他人夢境，這跟蝸牛下笨重的殼，放棄一切防差不多。一點點兒的衝擊都會對其造無法挽回的傷害，更何況此時的裴葉元神並不穩定。

“我相信他，不會傷害我。”

靈天工並不樂觀:“清醒的他肯定不會傷害你，但瘋了的他難說。當年你隕落到轉世也才隔了不到三年，他發瘋多次?若鎮魔塔建他就長眠於此，這中間是多個三年?你怎麼能保證他還分得清現實中的你與他夢境構造出來的你?別冒險，我們可以想想別的辦法。”

“天工，他沒這麼脆弱，更不會瘋……”

靈天工:“……行，老人家勸不。”

當年勸不發瘋的主人，現在也勸不吃了秤砣鐵了心的裴葉。

“若是失敗……”裴葉突然喃喃，“……倒也不錯。”

本就是孑然一，不管是作為裴葉還是作為妖皇執夷，最深的羈絆就是眼前這人了。

若能長眠於此，倒也不失一個好結果。

心若有歸，同生共死皆可。

當然，能功活著更好，畢竟前不久才立了說要帶他回家。

裴葉原地盤膝，掐訣引出元神。

靈天工咕噥著這倆禍害，掐訣輔助幫助裴葉了自家主人的夢。不知過了多久，覺輕飄飄的軀逐漸有了重量，冰涼的空氣也泛起懶懶暖意，晴落在眼皮上，讓意識逐漸清醒。

一睜眼，置一悉的世外山谷。

百花爭奇鬥豔，草叢茂，無數長相怪異的小在草地翻滾嬉鬧。

谷中溪水潺潺，空氣花香彌漫。

那些小對裴葉視而不見，在谷中逛了逛，走至溪邊淗了一捧水，真實的讓人懷疑這並非夢境而是現實。四張也沒找到目標，在瀑布下遊不遠挑了塊黑白二巨石，坐下鞋。

雙足還未浸水中。

一隻修長的男人手掌搭上肩頭。

裴葉沒回頭，繼續將足尖沒水中，忽略肩膀加重的力道以及紊的呼吸節奏。

笑著揚手將鞋子丟得遠遠的。

“哎，鞋被水帶走了……”

來人半晌才乾著聲音道:“……可我看到了……是你丟的。”

裴葉挑眉:“你說什麼?”

“不，是水卷走的……”來人輕聲改口。

裴葉聞言撲哧笑出聲，拍了拍側位置。

來人小心翼翼在側蹲下，雙手抱膝，下抵著膝蓋，歪頭看向裴葉，悉的煙灰眸子寫著忐忑和驚喜。他維持這個姿勢看了許久，久到裴葉懷疑自己再繼續泡腳，雙腳會凍廢的時候，他小心翼翼，手指一一挪到裴葉袖，又一蜷起，攥一個角。

聲音輕飄飄如柳絮般，又似夢境虛渺。

他道:“你終於回來看我啦。”

裴葉心中咚的一聲，被什麼捶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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