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燃掠過滾滾,直奔山腳之下,出了結界,他目立即落在了南宮駟上。
此時南宮駟的錮已被解開,葉忘昔單膝跪在一邊,給他包紮著傷口。而梅含雪則眉目清寒,靜靜地在江東堂和南宮駟之間席地而坐,麵前一張箜篌,指尖輕,流水之聲。
要知道梅含雪是昆侖踏雪宮的掌教大師兄,而且據此人神出鬼沒,法極其詭譎,路數也經常變化,一會兒正經得不能再正經,一會兒又是讓人不著頭腦的邪門功夫。
托他的福,江東堂那群人雖然恨不能把南宮駟活剮了,但也依舊沒有辦法,隻能乖乖地坐在旁邊的石頭上幹瞪眼。
見墨燃下來了,梅含雪的琴聲戛然而止,收琴,起,微微點頭。
一派作風極是端莊周正。
“山上如何?”
墨燃道:“都是假的。”
“假的?”梅含雪微微蹙眉,江東堂的人聽到了,也紛紛圍了過來,黃嘯月還躺在旁邊的涼亭裏,讓幾個弟子給他捶肩,做出一副氣息奄奄的虛弱模樣,但聞言也忍不住將眼睛瞇起一條,豎起耳朵聽著。
墨燃道:“徐霜林不在這座山上,恐怕是在蛟山。我——”
他還未完,一旁南宮駟就已麵蒼白,猛地盯住墨燃:“徐霜林在蛟山上?”
“或許,但沒有十足的把握。”
南宮駟愣了一會兒,喃喃道:“……不可能,蛟山隻聽從南宮家族的命令,徐霜林他……”
他想起什麽,忽然語塞,而後臉上最後一點也褪了下去,一雙烏亮的眼睛凝視著墨燃的臉。
他竟一時忘了,徐霜林,原本也姓南宮。
南宮世家,一柳一絮,曾經也是眾人口稱讚的年英傑,人人都覺得儒風門會在這對兄弟手裏再登輝煌之境,如日中。誰能想到這兄弟二人與儒風門的結局,會是今這般局麵。
南宮駟默然垂下了眼瞼,不再言語。
這時候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從凰山下來了,幾千個人像是洄遊的魚群,擁著返回山前。
楚晚寧走了過來,薛蒙和師昧跟在他後,他看向南宮駟:“手怎麽傷了?”
“不礙事,是我自己劃的。”南宮駟道,“謝過宗師大恩。”
薛蒙歎氣道:“師尊,什麽宗師,真是的,師尊給你的麵子,你還不要,你……”
“我沒有拜過師父。”南宮駟幹涸起皮的微微開合:“所學所習,從未師從宗師。年時家母所求,宗師不必放在心上。”
楚晚寧:“……”
“抱歉。但當年的三拜之禮,我都不記得了。”
楚晚寧還未話,就見到薑曦和其他幾個門派的掌門朝這裏走了過來,後麵還跟著七七八八的擁蹙。他不習慣在那麽多人麵前私話,便抿了抿,未再多言,隻把乾坤袋裏的一罐藥遞給了他。
“每日外敷,三日當愈。”
他簡單地完這句,其他人就已經趕到。
黃嘯月也被攙扶著從涼亭裏巍巍地走過來,這一杯羹,江東堂無疑是不會錯過的。
如今孤月夜是眾派之首,大事麵前,理應由薑曦先話。但是薑曦看了看南宮駟,一時也拿不準究竟應當以什麽態度對他最為合適--
儒風門跋扈橫行那麽多年,與很多門派都積累下了冤仇,這些冤仇無發泄,最終都要落在南宮駟一個人上。
但南宮駟有什麽錯呢?碧潭山莊的劍譜不是他拿走的,漫要價也不是他幹出來的事,他甚至還來不及不知道那本劍譜在哪裏……他父親南宮柳罪行累累,一死了之倒也痛快,如今人人都父債子償,可若是都做到父債子償了,在座的又有幾個人,能是幹幹淨淨,清清白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