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鵬堡與曉月堂、大荒門的戰爭雷聲大雨點小，死的都是不起眼的小角，還有許多無辜者，顧慎為現在明白了，城大戰本就是聲東擊西，大荒門真正的目標是金鵬堡。

鐵寒鋒不管這些，為石堡忙了兩天之后，終于閑了下來，他很高興能幫徒弟化解一位敵人，尤其這位敵人是孟家五公子，有名的年財主，他早想結識。

這場宴席從一開始就有混的跡象。

孟明適之所以同意一名低賤奴才的邀請，有兩個原因，一是大頭神的名號不好推卻，二是突然想念許煙微了。

孟明適十五歲時就跑到南城鬼混，邊的保護人兼聲老師，就是大肚佛，大肚佛給自家公子介紹的第一個人就是自己的兒。

孟明適初涉青樓時，尚留一份年人的生，與他同齡的許煙微卻已是此道老手，教的東西，孟五公子直到現在還在用。

頭天晚上，得知要宴請孟明適，許小益講了許多這位五公子的軼事，言語間對他還有點留，“這行里有一個說法，男人總會上自己嫖的第一個人，孟五公子當年就上了我姐姐，得死去活來，扔下的銀子多得數不過來，全落到老東西口袋里了。”

提起自己的父親，許小益還是憤憤不平。

鐵寒鋒揚起頭，回憶自己嫖的第一個，不一會面笑容，點點頭，“還真是這樣，啊，你要是不提這碴，我都快忘了那個人。”

只有顧慎為冷著臉，他一尚未解決的麻煩，面前的這兩個人都幫不上忙。

許小益也揚起頭，出跟鐵瘸子差不多的表，“所以啊，第一次嫖一定要慎重，瞧我，到現在還在尋尋覓覓。”

“你是因為沒錢。”鐵寒鋒不留面，揭許小益的老底，“你要是嫖人，得先向我解釋錢是哪來的。”

許小益訕笑著，將話題轉回孟五公子上，“這行里還有一個說法，絕不可以上嫖自己的第一個男人。”

“為什麼？”鐵寒鋒雖是風月常客，卻沒聽過這句話，“我說當初那個人怎麼突然不搭理我呢。”

“這都是經驗之談。”許小益呷了一口酒，好像資歷比鐵寒鋒還老，“那些個頭小子，將云雨之事想得比什麼都，第一次嫖，滿心的幻想都移植到上，愿意為付出一切。等他看膩了玩膩了，就想著再找下一個，然后發現，原來第一個沒什麼特殊的，總有比更好的。所以啊，你若是，就是掉陷阱，等到被拋棄了，既無面子又無錢財，連哭得地兒都沒有。就說五公子吧，當初那麼我姐姐，我和姐姐去年落難的時候，他可是一點都不念舊。”

這話明顯不是許小益能想出來的，顧慎為對“道”不興趣，鐵寒鋒卻大，連說“原來如此”，一時間悲從中來，不停地喝酒，上床之后還在夢里念叨著什麼。

第二天一睜眼，鐵寒鋒就恢復了常態。

快到中午時，孟五公子帶著一幫隨從趕到，進門的第一件事就是跟許煙微互訴衷腸，也不管別人在場，撒了幾滴眼淚，才換上笑臉，跟鐵寒鋒互道久仰，對歡奴這個“拿刀的小子”，他唯一的表示就是點點頭。

顧慎為心里清楚，這桌宴席白擺了，他不僅得罪過孟明適，還曾親眼見到五公子在危難時刻的丑態，這種仇恨是永遠無法化解的。

對羅寧茶和鐵寒鋒來說，這次見面才是有意義的，前者顯示了對家奴的控制力，后者結識了一位重要人，鐵寒鋒曾經見過孟五公子，但這是第一次同席把酒言歡。

宴席擺在樓上，顧慎為正式地表達歉意，取得孟五公子含糊的諒解之后，他的任務就算結束了，基本沒有人再搭理這名褐帶殺手。

孟明適一多半的時間都用在與許煙微打罵俏上，幾年前的記憶重現心頭，這個人在他眼中似乎又充滿了魅力。

孟五公子帶來三名清客，各司其職，第一位負責串話開玩笑，保證不會冷場，第二位不常說話，大部分時間都在往里塞東西，但是目不離五公子，時不時拍手好，當五公子一時語拙，他馬上用通俗易懂的話解釋明白，第三位專門招待鐵寒鋒，拼酒拼得不亦樂乎，看架勢，不等喝完，兩人就得結為異姓兄弟。

許小益跑上跑下，指揮臨時雇來的仆人們端菜送酒。

因此，當顧慎為坐在窗前一個人想心事時，甚至沒人注意到他離席。

秋風颯爽，吹到臉上十分愜意，顧慎為急需讓腦子更清醒一點。

白天的留人巷比較冷清，街上幾乎沒什麼人，各家院也都關門休息，只有對面樓里的一名丫環正在收拾衾褥，拍打灰塵，砰砰的悶響時時傳來，好像整個留人巷的熱鬧都在顧慎為后的宴席上。

就在外面這一片仿佛凝固的景象中，一名黑蒙面人踩著房脊悄聲走來，貓著腰，手中的狹刀已經出鞘。

到了正對面，黑人扭頭看了顧慎為一眼，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會暴，然后躍到房檐上，使出一個輕巧地鷂子翻，躥進樓，手起刀落，拍打衾褥的丫環摔倒，黑人上前抱住，防止弄出聲響。

又有兩名黑人從房脊后面現，同時跳樓，與第一名黑人分路尋找目標，很快下樓去了。

他們都不在意顧慎為的目。

顧慎為認得這三個人，他們都是小旗營的褐帶殺手，其中一個還是前“臂奴幫”員，對歡奴非常忠誠，雖然蒙著面，顧慎來也能認出來。

大白天搞暗殺，這可不像金鵬堡的風格，不過顧慎為立刻醒悟，留人巷乃是黑白顛倒的地方，夜里熱鬧，晝間冷清，褐帶殺手們的選擇是有道理的。

接下來的事顧慎為又不明白了，黑人殺完目標并沒有順原路悄聲退去，反而打開樓下大門，放出一名魂飛天外的老仆婦，撕心裂肺地喊道：“殺人啦！”

顧慎為后的宴席戛然而止。

鐵寒鋒第一個躥到徒弟邊，向外張，回頭說道：“對面的柳蔭兒被殺了。”

許煙微尖一聲，躲在孟五公子后瑟瑟發抖，專門負責講笑話的清客好像一時沒反應過來，“柳蔭兒是五公子的相好，誰敢殺？想讓五公子過去陪吧。”

柳蔭兒不僅是孟明適的相好之一，還是依附于孟家勢力的，這些天來，南城的各家院幾乎被金鵬堡雇來的刀客翻過了個遍，唯獨留人巷沒人敢，就因為這些背后靠山都很大。

孟明適一手著許煙微的肩膀，一手端著酒杯，跟清客一樣沒明白事的嚴重，“煩人的婊子，打擾我的酒興，待會兒我親自去殺了。”

不用孟五公子親自過去，對面樓里的仆婦早知道五公子在這里喝酒，已經跌跌撞撞地跑上來，許小益竟然攔不住。

“五公子，大人，我的祖宗，天哪，殺人啦，姑娘……小姐……”

仆婦語無倫次，不過襟上沾著一大片跡，確鑿無疑地表明了對面樓里發生的腥事件。

“雨公子來了。”顧慎為提醒道，然明白了這次明目張膽的暗殺意何為。

上雨時率領十名褐帶殺手騎馬飛馳而至，停在對面樓下，聽一名黑人報告況。

仆婦的喊已經驚醒了整個留人巷，幾乎每座樓里都有人探頭出來查看況。

孟五公子臉驟變，扔下酒杯和許煙微，幾步跑到窗前，“你……雨公子……你干什麼？怎麼殺我的人？”

上雨時抬頭看了一眼，沒有回答，而是走進許煙微的小樓，腳步蹬蹬邁步上樓，還是不理孟明適，“歡奴，你好像忘了自己是小旗營殺手。”

上雨時要求歡奴與荷每日酉時報告進展，顧慎為麻煩纏，昨天竟給忘了，“忙著找線索，沒來得及返回。”

“荷呢？”

“在監視。”

孟五公子臉由白轉紅，“停停，你倆的事到別說去，先給我一個解釋，干嘛殺我的人？”

上雨時好像才看到孟明適，昂然說道：“你的人？是曉月堂弟子，五公子跟金鵬堡的敵人很嗎？”

“怎麼可能？不是……”

“我有證據。”

“栽贓陷害，你想報復我，走，咱們去金鵬堡討個說法！”

兩人槍舌劍地吵起來，別人都不敢。

上雨時有備而來，大占上風，偶爾還要轉向歡奴，指責他背叛十公子，在看來，孟明適與上如是敵人，歡奴竟然與十公子的敵人同席共飲，乃是大逆不道之舉。

柳蔭兒是不是曉月堂弟子，顧慎為不知道，但他知道上雨時此舉的目的，就是想把事鬧大，讓人人都知道歡奴了孟家的人，到時不用開口，也有人將這消息傳到上如耳朵里。

上雨時或許從沒聽過殺人之前“斬斷關系”那一套說法，但正按照這一理論，斬斷歡奴與上如的關系。

好像許煙微的小樓還不夠熱鬧，不知道是誰傳信，沒一會，率主郭先生也來了，他要責問小旗營為何擅離劃定的區域，跑到留人巷殺人。

樓里人越來越多，顧慎為被到窗邊，幾乎沒有轉的地方，然后他聽到有人宣念佛號，回頭去，留人巷竟然來了兩個和尚，一個皮白得明，一個強壯得如同護法金剛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