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刀鞘都扔在地毯上，顧慎為手中提著狹刀，目冷得嚇人，好像躺在床上的只是一只人形靶子。

許煙微心中掠過一寒意，但什麼客人沒見過？于是子像嬰兒般蜷起，用半是恐懼半是乞求的聲音說：“求求你，下手輕些。”

顧慎為走到床前，用刀尖挑起衾被，蓋在許煙微上，他能用鮮制住呂掌柜，能用銀子收買許小益，就是對這個變化多端的人，他掌握不好分寸，有時甚至想一刀殺死。

讓顧慎為下不了手的是大肚佛，每次一想到那個丑陋碩的男人對自己兒做的事，他心中就充滿了厭惡，在他眼中，這個人有時比在里爬行的乞丐還要骯臟，可正是這種骯臟激起他殘存的最后一點同。

顧慎為理解不了自己的，也不想進行無意義的挖掘，他就知道一件事，如果此時此刻不能讓許煙微俯首稱臣的話，就必須殺死。

他的同僅限于此了。

許煙微終于看懂了年的目，那不是客人常有的殘忍、發泄與，而是殺人者鐵石一般的意志。

“以后你會攢夠銀子逃離璧玉城。”

許煙微看了一眼年手中的刀，突然間莫名其妙真的害起來，不自覺地將被子拉上來，點點頭。

“但是你得把欠我的命還回來。”

顧慎為曾經兩次救過姐弟二人的命，許煙微并非不知，但在的世界里，向來沒有虧欠的說法，只有支配與服從，于是又點點頭。

“你要用三年時間替我做事，然后你和你弟弟就自由了。”

這是來自一名殺手的要約，許煙微再次點頭，是個擅長演戲的人，有時候連自己也分不清哪副面孔才是真實的，這次的扮演的卻是一個新角：一名對自己的貨價值把握不準的商人。

喜歡這個角，一直以來，總是像酒壺一樣被傳來傳去，從來沒有過可以講條件的時候。

“開口說話。”顧慎為命令道，對只會點頭的樣子有點不滿了。

“三年，我和小益替你做事，任何事。”特意強調最后三個字。

臥室里有一張桌子，上面擺著殘席，顧慎為倒掉一杯酒，重新斟上，揮刀在左手腕上劃出一道痕，滴杯，然后轉看著床上的人。

許煙微穿的速度和一樣快，起的同時，裳已經披在上，下床以后已經穿戴整齊，就是驟遇強敵的殺手，也不能比做得更好了。

“把手過來。”

“我自己來。”

許煙微心中充滿了興，對這次奇怪的、純粹男人式的締約深深著迷，全心地投進去，揀起地毯上的劍，用力拔了出來，被迎面撲來的青嚇了一跳，然后像捧著圣似地雙手托劍來到桌邊。

輕輕一劃，鮮好像到迫的綿絮，從潤的皮中跳出，如一朵瞬間開放的小花，剎那綻放，剎那萎謝，順著纖細的手腕滴下來。

許煙微子一晃，覺得腦子發暈，扔掉劍，扶住桌面，盯著兩人的在酒中融合，出欣喜的笑容，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舌將腕上的跡也掉。

顧慎為接過酒杯，喝掉剩下的一半。

他的判斷沒錯，看似弱的許煙微有著一顆堅強的心，比大多數男人還要堅強。

許煙微將弟弟上來，一起聆聽新主人的吩咐。

許小益將門戶鎖好，這才不舍地離開銀子，走上樓來。

歡大爺的神讓他驚詫，他悉客人們滿足之后的各種樣子，其中絕沒有這種無的冷，姐姐的狀態也不對，眼睛發亮，好像心中埋著一個巨大的，既想深藏不，又想公開于眾。

顧慎為再次將三年的約定說了一遍，對許小益沒必要玩誓這一套，然后開始提出要求，他拉攏這姐弟倆，并非隨意的選擇。

“為我收集石堡的一切信息，任何信息，誰喜歡喝什麼酒，誰的小腳趾頭比別人短半截，我都想知道，不管有多瑣碎、多離奇，通通告訴我。”

許家姐弟生在南城長在南城，對這個泥爛之城無比悉，沒有人比他們更適合做刺探報的活兒。

不過，兩人聽了歡大爺的話，都有點惶，想了想各自找到理由。

“啊，我明白了，石堡想抓細，所以要探聽大家都是怎麼說的，敢在背后說壞話的人，就一刀……哼。”許小益做了個殺人的姿勢。

“你想步步高升，所以要知道頭頭腦腦的興趣好，你再投其所好。”許煙微的猜測更接近事實。

“差不多吧，可是我不要你們‘打聽’，閉上，只要豎著耳朵聽就好了。你，讓客人多說話，你，去街上、酒館、賭場，聽聽大家的議論。作為報酬，你們不用每月錢了。”

姐弟二人鄭重地點頭，許煙微每個月能賺上千兩銀子，努努力還會更多，相對于這筆錢，歡大爺待的任務輕而易舉。

有了金錢和探子，顧慎為還得有自己的“狡兔三窟”，次日一早，他帶著許小益前往北城，拜見巡城都尉鐘衡，兩人曾有過數面之緣。

鐘衡對這名年的印象很深，親自出衙迎接，禮數周到，將其當重要人。

巡城都尉自然會聽說歡奴殺師的事，但他絕口不提，只是恭喜年榮升殺手。

鐵寒鋒在北城買了一所宅子，鐘衡派人去相關的衙門詢問，很快就得到確認的消息，鐘衡熱地替楊歡辦，當天下午，顧慎為已經捧著房契，站在師父“留”下的宅院中了。

房契上的名字是“許益”，這是許小益的大名，不過他只能舌頭，心理很清楚這些房子屬于誰。

宅子不大，只有一進，位置非常好，靠近北城通往南城的關卡，鐵寒鋒原本打算常常去南墻酒館消遣的。

顧慎為力邀鐘衡去南城吃酒，當晚，在許煙微的小樓上，巡城都尉與兩名手下一醉方休，鐘衡留下過夜，次日一早離開的時候，懷里多了一張五千兩的銀票，那是顧慎為親自去南墻酒館向呂掌柜支取的，在南北城任何一家銀號與錢莊都可兌付。

顧慎為為自己的事忙了兩三天，另一邊的劉歪急了，親自上門拜見“堂主”，期期艾艾地提醒年輕的上司，如今一切都準備就緒了，最重要的刀客可還一個也沒雇來呢。

顧慎為不急，休息了一天，終于在下山的第七天，帶著劉歪去往胭脂林。

秋天的胭脂林一片火紅，這是名字的由來，進冬季，這里的樹木頗顯蕭瑟，人氣卻一點也不見。

胭脂林位于城東的一座山谷之中，挨著一條大河，抬頭能看見高聳的絕巔，但是不到上面的石堡。

這里是無業刀客們的聚集之地，想要雇用人手，只需帶夠銀子，來此振臂一呼即可，當然，如果挑的是好手，還得帶著一雙好眼睛來。

就是在脂胭林，顧慎為第一次聽說“虬社”的名號。

林子里正舉行“刀神大會”，組織者就是剛剛在璧玉城聲名鵲起的虬社。

虬社是由北城的一群富家貴族子弟建立的組織，寓意其中的許多員都是王室后代。

虬社的最大特點就是有錢，立沒多久即宣布舉辦刀神大會，公開選拔璧玉城排名第一的刀客，賞額是一萬兩，并雇其為虬社護法，薪酬厚，另有刀法出眾之人，也都給予獎賞，有機會加虬社。

一萬兩銀子，許多刀客在于巔峰態度的十幾年，也未必能賺到這麼多錢，所以，胭脂林的紅葉已經落得差不多了，人氣卻比任何時候都紅火。

林地中原本就有若干個空地，由小徑相連，這時都為比刀場地，圍觀者里三層外三層，許多不會武功的人也來看熱鬧。

這麼大的事，顧慎為竟然沒有提前聽說，一下子對劉歪很是失。

劉歪沒有注意到年輕上司的不滿，反而滔滔不絕起來，“呵，真有錢，全城的刀客都快瘋了，這倒好，等虬社挑完了，咱們可以揀幾個掉的好手。”

“十公子只要最好的刀客。”

“別開玩笑了，人家賞金就出一萬兩，咱們那兩萬兩，總共能請倆人兒。”

“嘿。”顧慎為冷笑一聲，沒有與劉歪爭論，這個人對刀法一無所知，那些什麼虬社的公子哥兒們也一樣，比武場中的常勝將軍未必就是最好的刀客。

退到兩年以前，顧慎為也看不懂這一點，但是東堡的經歷教給他許多最真實的道理，六百多名學徒，在雕木院中學得最好的人，卻很有人能過大殘殺，比武是比武，殺人是殺人，兩者截然不同。

當劉歪長脖子看場地里的拼刀場面時，顧慎為卻更關注那些散落在林地中的刀客，他們對比武不興趣，真正的好手或許就藏在其中。

顧慎為逛了一圈，最后看中一名刀客，那人四十幾歲年紀，雙眼小而有神，神卻有些疲怠，看樣子已經于巔峰末期，但是顧慎為注意到，好幾位年輕刀客進場比武之前，都先與這個人小聲談。

顧慎為將劉歪從人群中拉出來，問他認不認得那名刀客。

“陀老大，是個好手，不過你不能雇他。”

“為什麼？”

“他從前是……那個誰……手下的刀客，剛剛失業。”

顧慎為馬上明白“那個誰”是指大主上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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