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戰局已定，眾將領喜氣洋洋的匯聚到趙無咎的帥旗下。整齊的行禮道：“大帥，末將等幸不負使命！”

“幹得確實不錯。打下了潼關城，我們的冬季攻勢便圓滿結束了，”趙無咎臉上也流出一難得的笑意，微微頷首道：“老夫能做主的賞賜立刻兌現；不能做主的，也已經寫好了請功奏折，八百裏加急送往上京，相信陛下一定會答應的。”

眾將聞言齊齊叩首，歡喜道：“大帥厚恩，我等沒齒不忘。”

趙無咎搖頭笑道：“這都是你們應得的。”說著麵一肅道：“諸位與老夫上城。”

“大帥先請。”眾將齊聲道，便分開左右，請百勝公先行一步。

趙無咎哈哈一笑，披上武之隆遞來的大氅後，便昂然率眾出了大帳。

著大雪中黑的潼關城樓，趙無咎心中慨萬千，回想自己的戎馬一生，雖然戰功赫赫，但稱得上彪炳史冊的不過是兩三次而已。在今天之前，他敢說自己是當世第一名將，可要是想跟白起韓信那樣的軍神比肩，卻還尚欠缺三分底氣。

不過在今天之後，他終於可以加這個行列，理直氣壯的麵對後人的評價，因為他攻下了潼關、奪去了秦國最後一道防線，從此天下大勢不可逆轉，三分之局必將轉為齊國一家獨大！

非得憑一己之力，決定江山誰屬的名將，才有資格得此稱謂焉！

到百勝公的激，武之隆不無逢迎的輕聲道：“隻是從此之後，老師注定寂寞了……”

是人就喜歡被拍馬，更喜歡有品位的馬屁，趙無咎聞言心中歡喜，滿麵矜持道：“之隆不要小看了天下英雄。那秦雨田不過弱冠之年，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見大帥渾舒坦地樣子。周圍一眾將領心道：怪不得姓武地能當上二把手。真會拍馬屁啊。紛紛不甘落後道：“這潼關城一下。秦國藩籬便失。還有什麽資格與我們板？”“就是。除非他是神仙下凡。能現在就把潼關城奪回去……”

這世上地事還真不好說。雖然秦雷不是神仙下凡。但轉眼把潼關城奪回去。還沒有什麽難度。

齊國將領諛辭未落。黑暗地天際間突然亮如白晝。將傷痕累累地潼關城。照耀地纖毫畢現。接著便是一聲驚天地地巨響。化為無形地衝擊波。將潼關城牆削掉整整三丈。也把百勝公和眾位將軍齊齊擊倒在地。

趙無咎仿佛被當一。狠狠敲倒在地。無神看一眼崩潰地城牆。轉瞬間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在任何時候都做好最壞地打算。這是烙在秦雷骨子裏地鐵則。

主潼關城後。他最上心地便是修築城牆。在他嚴厲到變態地督促下。城軍民是將原來地城牆加高了整整三丈。給齊軍攻城造了很大地麻煩。

但秦雷的用意不止於此，考慮到萬一城頭到了崩潰邊緣，應該有一改變局勢的撒手鐧。是以他在修築過程中，便命石猛等人將上千斤的炸藥，和……幾萬斤的麵。封在了城牆之中----把整個新修的城牆變了個大仗！

之所以不早些引，是因為若天尚早，齊軍極有可能重整旗鼓、卷土重來，再一次攻占矮了三丈的城牆。而選擇此時引的話，漆黑的夜幕便會讓齊軍無以應對，隻能等到天亮再作打算……

這前所未有地大炸，搖了山川河嶽，令天地為之變，也把潼關城牆上的一萬多名齊國兵炸了個碎骨！

漫天的塵土還未落定。等候多時地反擊部隊便同時從民居湧出來。匯聚到通往東牆的大道上……無需統一指揮，這驚天地的炸聲。便是最好的反攻命令！

炸的高溫和氣浪，將城牆附近的積雪冰凍一掃而，秦軍士兵順利登上瓦礫遍地、一片狼藉地東城牆。除了一些個不小心崴到腳的之外，沒有任何傷亡、不費吹灰之力的將城牆收複。

從掩的孔中看到這一切，秦雷長舒口氣，嘎嘎怪笑道：“其實我還是個破專家。”又得意的對石敢和石猛道：“這是第幾回用炸藥了，我是不是很無恥？”滿心的狂喜溢於言表。

這是有可原的，雖然在常人眼中，戰局仍舊撲朔，但為最高統帥，秦雷已經可以說，他圓滿的完了任務，取得了潼關保衛戰的最終勝利，保住了大秦王朝地最後一道防線。

但是，他很快便笑不出來了……

石敢摘下耳塞、剛要說話，卻見石猛地子晃了晃，便載倒在地。石敢趕將他抱住，滿臉關切道：“猛哥，你怎麽了？”突然麵一僵，緩緩將按在他肩頭上的左手抬起，上麵已經滿是暗紅地汙，石敢不由失聲道：“你傷了？”秦雷的笑容頓時凝固，箭步過去，蹲下檢視石猛的傷口。

但掩太黑，什麽也看不清。皺皺眉頭，秦雷沉聲道：“孤要燈，越多越好！”黑衛趕將隨攜帶的蠟燭點了，每人擎兩圍在秦雷邊，將個小小庇護所照的通明瓦亮。

秦雷先命人將石猛的盔甲全部卸下，出裏麵破破爛爛的紫黑棉襖。再把棉襖除下，秦雷便看到他滿是汙的軀幹上，竟布著目驚心的十幾新創傷口！

秦雷的眼圈一下子紅了，嚨仿佛被什麽卡住一般，右手朝石敢了。

好在石敢心有靈犀，趕從背後取出個青的瓷瓶，拔掉瓶塞雙手遞給王爺。秦雷接過來，將其中的酒倒在石猛的傷，接連用了九瓶才將他上的層層汙衝去。一個個貫穿傷、撕裂傷、鈍傷便顯現出來，深地足有寸許、長的竟有一尺。

隻見他渾上下皮外翻、好幾都著森然地白骨。真不知是如何撐下來的……

將金瘡藥灑在石猛的傷，又從急救包中取出針線，細心的將他傷的、皮細細合，最後用潔白的紗布認真包紮起來。

將近半個時辰，秦雷終於將石猛的傷口理完畢，又給他穿上嶄新地棉袍，這才讓石敢小心抬到自己的住修養。

“你們都出去。我要安靜一下。”待石猛離開，秦雷沉聲道。

一眾侍衛沉默的行禮，悄然消失在黑暗之中。小小的庇護所中，隻剩下秦雷一個人，他定定的著遠熱鬧的城牆，反敗為勝的軍民，正在幹勁十足的往城牆上潑水。為了加快速度，他們甚至調集了十幾輛水龍，場麵十分的壯觀。

但秦雷看到的卻是出兵來地一幕幕，那一場場慘烈的戰爭、一殘破的首、一張張絕地麵龐從眼前劃過。硝煙彌漫間，一切都是那樣的殘酷、那樣的可怕、那樣的令人窒息……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竟滿是淋淋的鮮。他趕往上使勁手，反而卻越越紅，越流越多，逐漸沒過他地雙、腰部、雙肩、脖頸、、鼻子、眼睛、頭頂……讓他艱於呼吸，無法掙，終於痛苦的靠在牆上。落在地，頭嗬嗬的響著，仿佛真的不氣一般。

這些其實是幻覺，來自他心中抑已久的負麵緒。這些東西一早就有，但被千斤重擔在心底、讓人看不出端倪。可有些東西是不住的，終於在這個可以鬆口氣的夜晚，借著石猛傷的事，徹底發了出來。

可雖然是幻覺，但對他來說。卻與真實的場景無異。若是沉浸其中不可自拔，雖不至於真地窒息而亡。但極有可能就此瘋掉，變一行走……就在這危險時刻，他聞到一陣清雅地百合香味，接著便進一個的懷抱。秦雷地子一僵，便仿佛倦鳥歸巢一般，反抱住那子，下來回在肩上索，把弄得生痛。

但咬著下，一聲音都不發出，軀也仍然保持著放鬆的狀態，唯恐驚了噩夢中的夫君。

與自己的妻子相擁良久，秦雷的心神終於穩定下來，雙眼迷茫的著前方，淚水緩緩落麵頰，正落在雲裳的耳朵上一滴。

雲裳的心尖一，仿若被鑿開了堤壩一般，淚水便奔湧而出，順著秦雷的脖頸就流到他懷裏去了。倒把急需安的親王殿下心疼的手忙腳，趕將的軀到左臂，用右手為輕輕拭去淚水，苦笑道：“我心裏糾結難，才不小心掉了兩顆金豆，你卻又哭什麽？”

“我心疼你……”雲裳一下下泣道。

秦雷的麵一下變得無比和，再一次摟住妻子，輕聲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沒關係，”雲裳怯生生道：“他們跟我說你心不好，請我過來看看，這可不算犯規吧。”這麽大膽的姑娘都被秦雷嚇得如此拘謹，可見這些日子來，他是多麽的變態。

充滿愧疚的笑笑，秦雷緩緩搖頭道：“令解除了，不會再有令了。”

“真的嗎？”雲裳頓時破涕為笑。

“原先是我力太大，對你太簡單暴了；現在我沒有力了，當然不能再跟你耍橫了。”秦雷聲音低沉道：“以後我們永遠都不分開了，我去哪、你就去哪；你去哪，我也去

聽著夫君不似話、又勝似任何話的聲音，雲裳的芳心仿佛在溫熱的糖水中浸泡著一般，是那樣的、那樣的甜。這些日子來的委屈與無奈也消失的無影無蹤，隻剩下一點點不適，想了想，還是決定小聲道：“能輕點抱嗎？你上那些鐵葉子硌人。”

秦雷趕鬆開手。從後扯張軍毯過來，輕輕蓋在雲裳上。突然笑道：“記著在落雁塔那次，咱們也是這麽個作。”

“是呀，”找個最舒服的姿勢，雲裳輕輕靠在秦雷懷裏，聲道：“那還是昭武十七年秋裏呢，咱們一起看落日、晨星，是人家頂頂好的回憶。”

“轉眼過去兩年多了。”秦雷歎道：“時間過得真快呀。”

雲裳輕輕道：“太快了。又太慢了。”

“這話什麽意思？”秦雷笑問道：“聽起來蠻有哲理呢。”

“人家心裏就是這樣想地嘛。”雲裳小聲道：“不許笑話我，便講給你聽。”

“不笑，誰笑誰是小狗。”秦雷板起臉道。

“人家覺著不在你邊的日子，過得就特別漫長，真有度日如年地覺。”雲裳很認真道：“但隻要在你邊，時間就過得飛快，白駒過隙似的。”

秦雷的笑了，在潔的額頭上深深印下一吻，輕聲道：“雲裳，我們歸吧……”

“好呀好呀。人家早就有這個打算了。”雲裳先是隨口答道，旋即便反應過來，吃驚的抬起頭。定定的向他，關切問道：“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有，一切正常。”搖搖頭，秦雷輕聲道：“眼下這一關，我們算是過去了，我想著再把函穀關奪回來。然後便出軍權，帶你們去一世外桃源，過與世無爭的快樂日子。”

跟了他這麽久，即使麵臨怎樣地艱難困苦，雲裳都從未聽秦雷說過一句喪氣話，怎麽會在收獲無比聲與擁戴的前夕，有了這種消極的想法。小微張，良久道：“夫君才二十，就想著致仕。是不是有點早啊。”

“不早。應該算是正當其時吧。”秦雷微閉雙眼道：“現在二哥登基，他的能力足以理政務。為人也還算厚道……吧。就算不厚道，也還有大哥，他是個重重義的家夥……吧，想來我把兵權給他，由他牽製著二哥，保我們全家平安還是沒問題的……吧。”

聽著夫君既想篤定，又猶疑的語氣，雲裳忍俊不道：“看來夫君也沒有經過深思慮啊。”

“我也是臨時起意的，先征求一下夫人的意見嘛。”秦雷尷尬的笑笑道，說著神蕭索道：“我真地累了，也真的倦了。”說這話時，他的腦海中浮現出把國家拖深淵地昭武帝；趨利避害數第一的李三軍；還有見死不救的天佑帝，這些本來的主人都不把大秦朝當回事兒，你說老子一個外來戶，在這風裏雨裏、雪裏火裏的瞎折騰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