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天灰蒙蒙的，濃厚的雲層層疊疊似要墜下來。

蔻兒走進來，向正用撥浪鼓逗弄小兒的駱笙稟報：“主子，寧苑那邊來人說明燭突然不好了……”

撥浪鼓聲一停。

十個月大的小嬰兒懵懂看著母親，不明白怎麽突然沒有聲音了。

“帶小郡主去睡吧。”駱笙吩咐娘。

娘忙把小郡主抱起，去了隔間。

駱笙這才吩咐蔻兒：“人去酒肆把負雪喊回來吧。”

從去年開始明燭就病了，斷斷續續，時好時壞，到如今藥石無效也算是有準備。

“已經打發人去喊了。”蔻兒抿了抿，“明燭……想見見您。”

駱笙想了想，站起來：“走吧。”

寧苑就在王府西北角，當初駱大都督舉家出逃，負雪得了石焱庇護住到了王府。

後來長樂公主出事，整個公主府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在負雪的哀求下，石焱冒著刷一輩子恭桶的風險把明燭幾個也收留了。

這也造了一種局麵，駱姑娘還沒嫁過來呢，幾個麵首倒是早早住到開王府上了。

王府管事悄悄問過衛晗怎麽安排這幾個人，衛晗不以為意道：“依舊住著就是。”

於是幾人就一直留在了王府。

走進寧苑，就看到淩霄、綠綺默默垂淚。

見駱笙進來，明燭吃力抬了抬頭：“您來了。”

沒等駱笙開口，淩霄與綠綺就識趣退了出去。

明燭看了看跟在駱笙邊的蔻兒，鼓起勇氣問：“我能和您單獨說幾句話嗎？”

駱笙衝蔻兒微微點頭，蔻兒退了出去。

“姑娘——”明燭一開口，就咳嗽起來。

駱笙沒有糾正他的稱呼，溫聲道：“我讓人去請神醫來給你看看吧。”

“不必了。”明燭對著駱笙竭力出一個笑容，“治病不治命，就不要難為神醫了。再說，我也活夠了……”

駱笙沉默了一瞬，問：“那你可有什麽心願？”

明燭目不轉睛著駱笙：“也沒有……就是想再看看姑娘。”

這是他悄悄喜歡的姑娘，隻是很憾以他這樣卑微的份，把“心悅”二字說出口都是笑話。

那便不說了，就藏在心裏吧，這份喜歡對姑娘來說本來也無關要。

他曾是長樂公主的人，後來被送給了姑娘。他以為會像伺候長樂公主那般伺候姑娘，沒想到姑娘隻是他捶背，與其說把他當麵首，不如說是當丫鬟。

再後來有了大白，幹脆就打發他和負雪養鵝了。

在他看來，世人眼裏荒唐任的駱姑娘，其實隻是個活得隨心所的小孩。

他滿意這樣安穩的生活，覺得能這樣終老也算幸事。

從什麽時候開始變的呢？

明燭努力想了想。

大概是永安十七年的那個春日，姑娘從金沙回來了，把他來的第一句話就是打發他走。

冷淡的樣子令他惶恐，可不知為何，從此後他印象裏那個隨心所的小孩就被冷淡斂的取代了。

他疑，好奇，想要靠近，卻沒有機會。

偏偏在他心裏一日日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