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時沉靜。
顧明珠將頭靠在林夫人肩膀上,顧家與崔家雖是姻親,但兩家平日里互相了解并不深,要不是因為戰馬案查找線索,他們看到的定寧侯府,也只是表面上的一團和氣。
林太夫人和崔禎這對母子互相心存怨懟,林太夫人不用說,心思都掛在臉上,惦念的都是私利,而崔禎……現在看來還有報國之志。
看著林夫人和珠珠母兩個人的模樣,崔禎忽然覺到心頭一陣炙悶,不難過也不疼痛,只是讓人覺得很不舒服,仿佛整個人有些發空,好在一眨眼的功夫那種錯覺就過去了。
或許是太久沒有見過這樣溫馨的場面,約約有些羨慕。
崔禎緩過神來,面不變接著道:“我想寫封書信給姨父,萬一我的事鬧到京城之后,有人想要以此為借口牽累更多人,請姨父幫忙為駐守大同的將士求個,韃靼虎視眈眈,這時候大干戈,恐對大周不利。”
林夫人道:“就這些?”
崔禎點了點頭。
林夫人不知該說些什麼長長地嘆口氣:“就沒有別的法子了?”
崔禎道:“戰馬的案子若是能查明,不管對邊疆還是衛所都是好事,其中輕重緩急我能分得清楚。”
崔禎說完這話,眼睛一揚,臉上自然而然多了幾分自信:“姨母也不用太擔憂,大周能用的將領不多,現在強敵環伺,兵部那幾個人也未必敢接戍邊之職,就算我獲罪,朝廷也未必永不敘用。
世上事原本也沒有長久不衰的道理,定寧侯府這些年一直錦上添花,家里家外約束不當,這次被罰,我也能借此整飭家中。”
林夫人道:“你懷疑林寺真有問題?”否則哪里來的整飭家中的話。
崔禎垂下眼睛,半晌才又道:“姨母可聽說過,林寺真在肅州衛迎戰韃靼以勝多,被韃靼人說擅長妖,能借天兵迎戰?”
這話林夫人自然聽說過,不過聽聽也就算了,這都是傳言。
崔禎沉著道:“我自認相同形下,必然吃敗仗,除非真的有兵馬奇襲韃靼軍營,可那時候舅父帶兵都在守城,如何能分出兵馬繞到韃靼后?”所以他才會讓崔渭去肅州衛看舅父麾下騎兵的形。
或許就是因為我這個舉,才讓舅父起了疑心,于是想方設法來捉他的把柄,就在大同戰事吃之際,他們終于找到機會,將他的目引向山的兩座墳冢。
現在線索越來越多,他的那些猜疑也漸漸匯聚起來,全都引向了林寺真。
林夫人越聽越心驚:“難不他真的有問題。”
在陜西時,林寺真曾前來與父親下棋,父親雖然沒有仕,卻也常看祖父留下的兵書戰法,兩個人下棋時提及大周邊疆的戰事,林寺真給的覺也是個有擔當之人。
林夫人思量至此,心中越是恍惚,總覺不太真實,也許眼睛看到的跟現實中的并不一樣。
暫且將這些心思放下,林夫人再次看崔禎:“要不然你與魏大人說說,興許魏大人能想到兩全之策。”
崔禎拿起桌幾上的茶碗湊在邊卻沒有喝,他抬起頭來:“魏元諶對我有敵意,不會幫忙。”
“為什麼?”林夫人道,“你與魏家曾政見不合?”
“沒有,”崔禎十分肯定,“魏家兩位老爺都曾在北疆任過職,我才軍營時還曾見過魏大老爺,雖然沒什麼,也更沒有過沖突,大概是魏家在長公主案獲罪之后,我再與魏元諶見面一切就不同了。”
顧明珠從來沒聽說過崔禎和魏元諶之間的恩怨,今日聽到也算意外收獲。
崔禎有意多說幾句,便提及當年的形:“我奉命在京郊點兵,恰好遇到魏三爺,魏三爺下場與崔渭在校場切磋,當時魏三爺剛殺了崔渭邊的護衛,我怕崔渭心懷怨氣,下手沒有輕重,格外注意場上的形,沒想到魏三爺出手狠辣,崔渭竟然不是對手,我便下場阻攔接了魏三爺一記殺招,也因此讓魏三爺掛了彩。”
崔禎說著張開左手手掌,掌心清晰可見有一道傷痕。
林夫人沒想到還有這一節,雖然崔禎輕描淡寫地幾句話帶過,但看著傷口可知當時的驚險。
“當年魏三爺年紀不大,在軍中歷練不多,卻能傷我們兄弟,折了面的自然是崔家,校場斗勇崔渭技不如人,辱也是活該,我本也沒放在心上,但也不后悔手救下崔渭,畢竟校場不傷命……
但從那以后我再與魏三爺見面,魏三爺都會讓我想起那日校場上的事,就算沒有真刀真槍生死相搏,氣氛卻也差不多。”
聽到崔禎說完這些話,顧明珠仔細盤算,這麼說來崔禎和魏元諶的恩怨是在校場比試之前。
那時候發生了什麼事?
崔禎抿了一口茶,將茶碗放回桌子上:“魏三爺與我有敵意不假,此時我們都是為了戰馬案,想必魏三爺也不會在這時候趁機向我下手,畢竟查清楚林寺真才是首要之事,此人不愿與我結,我也沒有攀附之心,此事公事公辦也好,最多將來有機會澄清誤會。”
林夫人頷首,那位魏三爺手段狠辣,卻不太像是公報私仇之人,上次還提點們太子爺來到了太原府,讓們小心。
不過也不能因此對魏三爺放松警惕,上次他輕薄珠珠,雖然被不聲地下,心中卻依舊不安,總覺得世上沒有不風的墻,說不定哪一天魏家就要找上門。
這種心理很難解釋,就好像吃虧的是魏大人不是珠珠。
“這件事姨母先不要說出去,”崔禎道,“免得讓林寺真和趙恭人起了疑心,打草驚蛇這案子就更不好查問了。”
林夫人點頭,這就是崔禎要來顧家說話的原因。
林夫人道:“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去衙門里說清?”
崔禎鎮定自若:“我借姨母家的書房一用,現在就寫奏折呈送上京,然后再去尋魏大人將江之事道明。”
崔禎現在很不信任崔家的人,否則不會在這里寫奏折,林夫人心中生出幾分悲哀,站起去安排人準備紙墨筆硯。
崔禎走進書房半晌才寫好了公文,打開門走出來,看到珠珠坐在院子里編草兔子。
這些東西崔禎便是時也沒有玩過兒,父親對他督促甚嚴,父親過世后,他就一直在外奔波,大部分時間都在戰場上度過,哪里有閑逸致玩這些花草。
崔禎這樣想著,慢慢踱步到了顧明珠面前,看到顧明珠手下有了一只茸茸的草兔子,那草兔子長長的耳朵,四只短短的小甚至可。
不自覺地,崔禎拿起了石桌上的狗尾草,學著編了起來。
顧明珠抬起眼睛看著面目沉著的崔禎,那狗尾草在他手中,顯得有些怪異,他怎麼會對這些小東西興趣。
忙乎一會兒,崔禎將草兔子編好遞給了顧明珠,顧明珠手接過去,大約是崔禎纏草時太過用力,那狗尾草到了顧明珠手中就斷裂開來,然后草兔子瞬間變回了草葉子。
顧明珠和崔禎都是一怔,但是很快崔禎忽然笑起來,那笑聲爽朗,說不出的暢快似的。
顧明珠看看那堆草,這有何可笑?被人看到還當定寧侯瘋癲了。
崔禎笑了片刻,忽然道:“知不知道去哪里找那些坊間人?”
顧明珠一怔,不過很快回過神,崔禎不是在與說話,而是在吩咐邊的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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