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刻刀也可以？”太后有了些微興致。

甄妙就從琉璃果盤里拿了一個蘋果，取下一支金簪雕琢起來。

金簪不比刻刀，細的是雕不出的，就取了個巧，這里多挖一些，那里細琢幾下，不一會兒，一個憨態可掬的小豬就出現了。

接著，頂著蛋殼的小仔、背上掛著幾粒小紅果的刺猬、笨拙的小兔子就一一被鼓搗了出來。

這些雖不大細，因為是水果雕琢的，又是可的小形象，哄這些倒是足夠了。

果然一個個都圍過來，一臉新奇的看著。

甄妙拿帕子了手，把花瓜分給孩子們，然后又取下掛在腰間的荷包，倒出幾個金錁子來。

要說起來，幾位份尊貴，金銀珠寶都不怎麼看重，偏偏這幾個金錁子，正巧都是那些憨態可掬的造型，對比著手上的花瓜，一下子就覺得新鮮有趣起來。

見幾個重孫興趣盎然的把玩著花瓜和金錁子，太后似笑非笑：“佳明倒是有心了。”

能雕出花瓜且不說，偏偏帶的金錁子造型和分給幾個小丫頭的花瓜造型一樣，這樣一來，這見面禮雖薄些，新奇和心意卻是足夠了。

小孩子，可不就圖個新鮮有趣嗎，要說不是有心準備的，頭一個不信的。

甄妙莞爾一笑：“幾位小郡主不嫌棄就好了。”

富貴人家常見的金錁子，無非就是花生、葫蘆等吉祥，甄妙每日事不多，又不下棋彈琴打發時間，閑暇時就鼓搗吃喝玩樂了。

這金錁子，就是當初看幾位小叔子喜歡那小金狐貍，心來描了十余種花樣打的。

除了金錁子，還有一荷包銀錁子，都是出門就隨手掛在上的。倒并不是特意準備的見面禮，只是覺得萬一有需要拿出來，這麼玲瓏有趣的金銀錁子，比較有面子。

至于那花瓜造型，確實是按著現有的金錁子造型雕刻的，就是為了增添幾分趣味。

甄妙默默決定，等回去就再打一批新鮮花樣出來。

也就是在這時，那拿了小兔子造型花瓜的忽然多看了甄妙幾眼，脆聲道：“原來是你！”

呃？

甄妙仔細看了那一眼，好像有些面，只是小孩子總覺長得差不多的樣子，這又是一家子出來的，緣擺在那里，難免有些相似的地方，一時之間就沒想起來。

還是太后看向那，招手道：“蕊兒，來老太太這里。”

甄妙一個激靈，聽了“蕊兒”這個名字，總算想起來了，這不是六皇子家那個熊孩子嗎！

這，這可真是人生何不相逢啊，上次見了這熊孩子，就被坑一把，這次不會再被坑吧。

“老太太——”蕊兒依偎過去，在太后面前，倒是出奇的乖巧。

太后面上掛著慈的笑容，眼底卻沒有多笑意的：“蕊兒，告訴老太太，你什麼時候認識佳明姑姑的啊？”

六皇子在幾位皇子中并不出眾，蕊兒又是侍妾所出，平日在太后面前沒有什麼臉面的，平日雖然跋扈，也知道這天下最尊貴的人并不青睞，今日見太后這樣和藹的說話，頓時老老實實回了：“是在今年的元宵節上啊，佳明姑姑還送了蕊兒能吃的兔子燈。”

甄妙總覺得這話一出，太后周就冷了下來。

就聽太后悠悠問道：“蕊兒是和你父親一起去賞燈了嗎？”

“是呀。”蕊兒乖巧點頭。

太后掀起眼簾，看向甄妙。

那目落在上，倒像把里外看穿似的，有戒備，有震怒，還有嫌惡。

甄妙也說不清那一瞬間，怎麼就福至心靈的看懂了太后一閃而逝的眼神。

等再仔細看時，太后已經恢復了平靜，只是眸更加深沉了，淡淡笑道：“佳明倒是有心了。”

有心？

甄妙琢磨了一下，總覺得這話似乎哪里有坑！

太后示意后的嬤嬤把賞賜給了甄妙，隨后端了茶：“好了，佳明，你府上也忙，不用總在哀家這里呆著了，去拜見了皇后，就早些回去吧。”

“佳明告退了。”甄妙屈膝一禮。

等被宮娥領出去，才反應過來，莫非太后這是暗示以后進宮？

雖不于算計，對一個人待不待見，還是能覺到的。

心中存了疑問，又想不通究竟哪里惹了太后嫌棄，甄妙搖了搖頭。

算了，反正不進宮，還求之不得呢，至于太后不喜，那也不打，至大面上對過得去就。

一聲輕笑傳來，甄妙抬了頭。

六皇子就站在不遠，眼狹長，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

“佳明，剛從太后寢宮出來？”

“六皇子。”甄妙欠了欠子，回道，“是呢，正準備去皇后娘娘那里。六皇子這是去太后那里嗎？”

“恩，去接蕊兒回去的。”六皇子挑了挑眉，“佳明，你怎麼還六皇子？”

甄妙有些錯愕。

六皇子錯而過時甩下一句話：“要六皇兄才對，否則下次，我就和羅儀賓說你失禮啦。”

甄妙抿了抿，總覺得一想到甄靜，“六皇兄”三個字就說不出口。

六皇子似乎看出甄妙的不愿，居然停住了腳步，笑地等在那里：“佳明，你也不和皇兄告別嗎？”

真是夠了，一個一個的，都是這麼任！

甄妙垂了頭，著頭皮道：“皇兄慢走。”

就見那繡著蟒蛇的一角袍一閃而逝，腳步聲終于遠去了。

甄妙舒了口氣，這才隨著宮娥往寧坤宮的方向去了。

六皇子進了太后寢殿的門，就聽驚喜的聲音傳來：“父親——”

蕊兒起了子想奔過去，可回頭看看太后，又站著不了。

太后就道：“小六，蕊兒倒是黏你，難怪每次你都是頭一個來接回去的 。”

六皇子走過去給太后見了禮，笑道：“還不是孫兒沒有媳婦兒，不像幾位皇嫂，什麼時候都方便過來。”

為了顯示不偏不倚，太后是每位皇子家各出一個重孫時不時過來陪伴的，每次自然是皇子妃來接閨回去。

六皇子沒有娶妻，妾侍是沒資格進宮接孩子的，也只得親自來了。

提起這點，太后又有些不滿，收了笑意問道：“沐恩侯府的飛翠姑娘，還要一年多才出孝吧？”

提到未婚妻，六皇子還是那漫不經心的模樣：“是吧。”

太后哼了一聲：“也不知你父皇和皇后是怎麼想的——”

只說了這一句，又止住了話頭。

畢竟是昭帝點頭的婚事，當娘的自然不愿意在孫兒面前落兒子的面子。

太后自知失言，就有些訕訕的。

六皇子眉眼通，只略略一掃就岔開話題道：“蕊兒拿的小兔子花瓜倒是有趣。皇祖母，孫兒猜，這是佳明送的吧？”

沒想到提了這句話，太后半點笑意都沒了，審視地掃了六皇子一眼，問道：“你遇著佳明了？”

“是啊，孫兒過來時，正遇到佳明去寧坤宮。”六皇子察覺有異，心里轉了無數個彎兒，面上卻半分不。

他雖不明白太后為何有些不對勁，可卻知道，一旦他自己流什麼異樣，太后就更多心了。

可仔細想了想，實在不覺得到底是哪句話說錯了。

太后出手，想從果盤里拈一粒梅子來吃，頓了一下轉了方向，把茶杯端了起來，抿上一口道：“等會兒佳明恐怕還要去甄太妃那里的，小六，今兒個你就別往太妃那里跑了，讓們祖孫倆好好說說話。”

六皇子心中一跳，領會了太后那晦的意思。

太后——不想讓自己和佳明多見面？

想到這里，心口了。

太后只是不愿所有宗室子弟和佳明多見，還是不愿自己和佳明多見呢？

若是前者，倒也好說，佳明畢竟不是真正的金枝玉葉，這種避嫌，雖看似有些過于防范了，倒也有幾分道理。

可若是后者，難道太后以為自己對佳明生了什麼心思，還是說太妃那里——

六皇子出了一冷汗，旋即在心中搖頭。

那不可能，自己第一次明白真正的心意，都覺得無法面對，很是痛苦了一段日子，太后又怎麼可能往那方面去想！

再說，太后和太妃向來關系不錯……

六皇子又搖頭，后宮之中向來是殺人不見，表面看到的又怎麼作數呢。

“咳咳。”太后輕咳一聲。

六皇子忙回神，笑道：“皇祖母放心，孫兒肯定不會去太妃那里討人嫌的。”

太后見六皇子神清明，臉這才舒緩了些。

等六皇子帶著蕊兒離開，太后使了個眼，一個宮娥領著幾位小郡主去了暖閣玩耍，室只剩下太后和那個老嬤嬤，太后這才深深嘆了一口氣。

那老嬤嬤打量著太后神好一會兒，寬道：“太后您且寬心，依老奴看，佳明縣主倒是不同的。”

太后斜靠在貴妃榻上，室線暗，顯得臉有些暗沉，聲音也低了下來：“馥香，我這心里揪得慌。那丫頭隨著嫁了人，段臉龐長開了，是越發和像了啊。一進宮，哀家就忍不住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