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四爺看到信的末尾，桌上的茶已經冷了。

雖然信中輕描淡寫的道都是務府的太監膽大妄為，太妃們他們的磋磨非一時半日，但也不能抹消掉宮裡太妃們的蠢蠢。

佟佳氏已經削無可削了。

四爺放下信，寫了封手書人送出去，命九貝勒儘快趕來伴駕。

手書到京，九爺一面讓人趕收拾行李他馬上就要出發，一面趁空趕到崇文門外找十三爺求救。

十三爺聽到人說九爺帶著好幾匹馬和下人一副準備出遠門的架勢，就堵在崇文門口那裡，趕出來迎接。

“九哥是有什麼事找弟弟？”十三上茶讓座，啪的一聲，九爺把萬歲爺的手書給拍桌上了，苦笑道：“十三弟啊，哥哥是求你救命來的啊。”

宮中消息多多也會到十三的耳朵裡，打開一瞧見平時寫信的萬歲爺就寫了不到十個字：著九貝勒允禟速來。

既無前因，更無後果。

十三抬頭看九爺，一張臉上滿是苦：“十三，哥哥不求別的，要是哥哥這次栽了，你可要記得替哥哥照顧下家裡。”

十三心裡也是不安，不過還是笑著說：“九哥想多了，萬歲未必是惱著你了，說不定是你過去安你的。”

九爺也不接話就看著他。

十三也笑不下去了。那話說的他自己都不信。

九爺一口飲盡杯中茶，起一抱拳就出去了。出門上馬帶上人風馳電掣般的走了。

晚上，十三回府後沉思半晌，去了兆佳氏那裡，道：“明天你往園子裡遞道牌子，去看看貴妃那裡有沒有什麼事？”

圓明園裡，李薇接了四爺的信，上面寫他不日就要回來了。

一應事，待朕回京後再做置。

李薇拿著這信看了有兩天了，死活不明白還有什麼事要等他回來後再理？

問玉煙：“宮裡的事應該都理好了，你說萬歲這說的是什麼意思？”是覺得理的不夠好？

玉煙倒不覺得這裡頭還有他們主子什麼事，道：“主子，奴婢說萬歲爺肯定不是嫌您置得不好，說不定是覺得您委屈了呢？”

李薇不明白這事怎麼能拐到委屈上：“我哪裡有委屈？”被克扣的是太妃們，被拿來當筏子的是年氏，被忽視的是皇后。會出現在這件事中那是因為要麼是，要麼是太后，他們倆需要有一個站出來當法。

所以才回宮了，當法斷案子，給這件事畫上一個句號。

玉煙道：“您怎麼沒委屈？這事跟您半點關係都沒有，還連累您要特意回宮一趟。”

李薇哭笑不得，擺手道：“跟你說不清楚。”跟玉煙是兩種立場。在看來這宮裡的面子就是四爺的面子，維護四爺是的責任。不能讓太妃們把這件事鬧大給四爺抹黑，這才快刀斬麻。

在玉煙看年貴人跟太妃們怎麼鬧都跟無關，讓們鬧去，最好鬧到讓萬歲爺生氣。

把給牽連回宮就是委屈了。

不過既然有這句話，李薇就趕傳話給趙全保，再把那些罪首都先保下來，好吃好喝的養著，等四爺回來後再看要怎麼辦。

幸好宮裡並不興殺人，至四爺不喜歡因為小事殺人。太監們以奴欺主是大罪，但也不至死。早年康熙爺宮裡有個娘欺負公主，就這也沒殺人，只是把娘的丈夫和兒子都發到甯古塔當奴隸去了。

不過聽說了刑又要趕路，半路就死了。

當時讓趙全保去置也是這個意思，把人拖出來讓跟他們一樣的太監都來看看他們的慘相，然後宣佈他們的罪狀，再關到牢裡，等攢夠一車人就送走。

四爺是二月出發，河南、山東等地轉過一圈，五月末六月初回的京。

三伏天的大太在頭頂曬著，車裡如蒸籠一般。

四爺這段日子常在河南、山東的地頭走來走去，曬得像換了張皮。他在車裡也不講究了，只穿一件大卦子，下面不穿紗，著兩條。

他掀起簾子看外頭，老九曬得臉膛紅黑，一個多月下來不但曬黑了，還變瘦了，乍一看竟然有些像康熙四十幾年時的先帝。

這麼看，他們果然是兄弟。

四爺沉半晌，來人吩咐，讓老九回車裡歇歇，別在外頭曬著了。

九爺覺得自己上的油都曬出來了，聽了傳話狐疑的看向駕，想了想還是實話跟來傳話的侍衛說：“勞煩稟告萬歲，我在外頭騎著馬還能有點小風，車裡倒不如外面舒服。”

侍衛回去傳話，過了會兒果然又回來了，這次說的是：“萬歲爺宣九貝勒過去呢。”

九爺早就想到了，輕輕一夾馬腹往駕而去。

皇上的龍車裡雖然地方大，還有榻有幾有箱子櫃子等，但臣子們進來一般都是跪著的。九爺也是一進來就麻利的跪下，跟著居然覺得這車裡涼快的？

車裡肯定有冰。

九爺一下子爽了，甚至跪著也不覺得難了。他往前湊了湊，恭敬道：“臣弟給萬歲爺請安。”

四爺在上頭冷哼：“朕一點都不安。”

九爺把頭再往下低了低，好吧反正他習慣了。自從趕到保定以後，萬歲爺隔三岔五的把他過去罵一頓。但最九爺想不通的是罵完還給他派差事。說句不客氣的，山東一半的地方都是他走下來的！

也是因為這個，萬歲這麼罵啊罵的，他也不像剛來的時候那麼害怕了。本來他還真以為萬歲是因為罵不宮裡的額娘，所以才罵他來出氣的。可是只要萬歲罵完肯給他差事，他一點都不介意被萬歲罵啊。

連罵聽起來也舒服嘿嘿~

有時他也想自己真是賤了，挨了罵還不生氣，讓他去幹活還屁顛屁顛的。

不過想想在皇陵的八爺，他就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萬歲肯用你，肯罵你，這還有什麼好求的？連老十最近都不找他了，他還奇怪呢，老十就說一看到他就生氣。

老十扳著手指給他數：“咱們這幾個兄弟裡，萬歲樂意使喚的就沒幾個。老三吧，因為當年那件事，雖然後來他跪得最快，萬歲爺也指定看不上他了。往下數也就五哥和老七，再加你我。”

“我後頭有那麼倆舅舅，宮裡還有一皇后一貴妃，這基本就絕了我的前程了。我這輩子也就是混吃等死了。”

九爺不忍道：“老十，你幹嘛把自己說得跟那圈裡的白豬似的？”

十爺罵道：“去！！有你這麼說話的嗎？”

九爺趕道歉，十爺不認，繼續罵：“我就不明白了，要擱皇上的心思，你跟五哥他肯定是願意用五哥。結果五哥死活不往上，他才退而求其次的用你了。不然白放著你們這兩個郭絡羅氏的阿哥不使喚，招禍嗎？”

宮裡早幾年的阿哥全是著姓大族，全用或全不用都容易出事，拉幾個打幾個才是正途。

鈕鈷祿一族就算是被打的，郭絡羅一族是被拉的。不過打的也給了個甜棗，拉的也抹了個郡王。

皇上的心思你別猜，反正本就猜不明白。

十爺最後罵：“我看五哥就是不放心你，想讓萬歲爺用你才不往上的，不然他早年跟皇上也算有，他要肯為皇上所用，哪裡還有你什麼事啊？”

九爺深以為然。他不是不識好歹的人，親哥都這麼為他了，他要是再把親哥的好意給葬送了，那他還不如先把自己給掐死了呢。

所以現在不但是宮裡的娘娘要指他，連五哥那一家子也都是他的責任了。

所以九爺才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顯得格外的懂事乖巧。

四爺罵了他兩個月，心裡也是覺得老九現在是長進了，今天就沒罵太多，只點了點他府上七八糟的樣子，道：“行了，起來吧。”

九爺膝行到萬歲榻下，告了聲罪，尋個矮墩坐下了。

四爺道：“一會兒你帶著人快馬回京，給朕悄悄拿幾個人。走半點風聲，你頭上這個貝勒就不用要了。”

嚇得九爺滾下來磕頭道：“臣弟一定給萬歲爺辦得妥妥的！”

四爺點頭，道：“要是你能做得好，朕賞你個郡王。”

九爺簡直不敢相信！他猛得抬起頭，眼睛裡全是一閃一閃的小星星！想笑又不敢笑，好像怕一笑這郡王就飛了。

四爺被他這副樣子噁心的都要笑了，踹了一腳道：“行了！要不是看你這次伴駕還算勤勉用心，這郡王你再過十年也別想戴上！”

九爺連磕幾個頭，道：“萬歲天恩！臣弟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九爺帶著萬歲手諭和侍衛連趕百里回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連抄數個務府世家的宅子，幾乎事先一點靜都沒有聽說，就這麼家人僕役全家下獄，家產全數抄沒。

半個京城都被九爺的威風給震住了。

十爺找上九爺時，好笑道：“九爺？九貝勒爺？您老這一戰名了啊？”

九爺抄家抄得頭都是脹的，好幾夜沒睡個囫圇覺了。務府各世家傳到現在也有三代了，這裡頭不乏狡兔三窟之人。都是這邊查出來這裡有私宅，他要麼親自帶著人去，要麼點人過去。

而且求的人也多得不得了。他連府都不敢回了，就在崇文門口這裡紮了帳篷。

十三的衙門在這裡，他挨著十三安心。

見著十爺，沒好氣道：“你也是來求的？”

十爺不客氣的一屁坐下，道：“爺要不是姓新覺羅的都進不來，你說我是不是來求的？”

九爺才要笑，十爺嚴肅道：“那當然是。人都知道我跟你好，我又能進來見著你，那求的都快把我家門檻給踩沒了。”

九爺：“滾！”

十爺把禮拿出來，“特意給你帶的，這些日子沒吃好喝好吧？順意齋的十八兩！”

十八兩，就是說這席面是十八兩銀子辦下來的。

也算是京裡數得著的席面了，一般二般的人家吃不起。

九爺的口水就下來了，拍桌道：“還不趕擺上來？吃著好了，我就聽聽。”

下頭人魚貫而，把席面擺好再退下去。

十爺親自給九爺滿上，想起九爺現在在京裡的名聲，忍不住又笑了：“老九啊，就憑這兩天的靜，我看十年八年後都有人記著你。”

九爺嘬了一口百年玉泉酒，醇香渾厚，腦袋就像讓人給懵了一下一樣。

他借著酒勁，吐起了苦水：“老十，你是不知道我的苦……”

十爺發笑，替他挾菜道：“吃，吃，這才喝了一口就醉了？”

九爺還就真裝起了醉，歎道：“萬歲的便宜不好占啊……”

這是讓他拿名聲去換郡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