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胡不喜 正文 第五章 緣深緣淺的淵 （七）

程芳雲便覺得就衝著這點，換做，也要再考慮是不是真要把兩個孩子送作對TXT下載。著手上的牌，說：“你們說是不是？要我看，大弟實在是有點過火。”

“老爺正在氣頭上，姑太太您彆計較。”三太太笑著說，“陶家雖說遠些，十小姐能嫁到這樣的人家，的確不賴。”

“不賴？”程芳雲笑著，“真不賴，你把之鸞之嫁一個過去不就結了？陶家看重的應該是咱程家的門楣，也不一定非要十丫頭不可。從前不是有一齣戲，做《姊妹易嫁》麼？這不也是好事一樁？”

三太太一聽這話，笑道：“姑您就開玩笑，陶家當然是必定要十小姐的了。再說，們姐妹都給批了八字，說尤其之不能早嫁，怎麼也得過了二十一。”

“喲，我倒真給忘了這茬兒了！”程芳雲笑著汊。

三太太佯裝生氣，道：“姑太太您偏心眼兒吧，不把之鸞之放在心上……也是，這倆孩子長年紀不長神頭兒。難怪不招人。”

田夫人聽到這裡，對三太太說：“有三太太您這麼個娘在前，你的丫頭再不長神頭兒，也頂旁人家的兩三個呢！”

程芳雲也笑，打了一張牌出去，說：“四筒！我說，弟妹，你也彆憂心。自古以來，在家從父，嫁人的事兒，都是老子娘做主，十丫頭也就是鬨一鬨，還能小胳膊擰過大去嗎……就是你，我也知道，大弟定了的事兒，也不上！”轉頭跟杜氏說。杜氏無奈點頭。程家，就是程世運的一言堂。家事雖說是管，但這兒婚事，牽涉甚廣，從來也是聽程世運的朕。

“也就是現在的年輕人，或者說個什麼新詞兒，什麼自由！可咱們這樣的人家兒，哪兒那麼容易哦……”田夫人隻顧低著頭看牌，不經心的說出來這句話。牌桌上瞬時沉默了一會兒。田夫人這才覺得不太對勁兒，想到程芳雲那裡，頓覺這句話說錯了。

還是程之畋來的快些，笑道：“姨媽您可真是守舊的思想。老實說，我就是生的早了，若是生的晚些，一定得自個兒挑婿。”

“你那婿還不是自個兒挑的？你倒說說，當初你在繡樓上看的不算數？還不是你點了頭，你父親才定下這門親事的？”程芳雲倒是坦然的，為了不讓田夫人覺得尷尬，笑著說。

“姑太太說的是呀，大小姐這是正話反說呢。曾家是什麼樣的人家呀，大小姐又是長孫媳，將來那家業還不都是大小姐的？”三太太笑著說，見之畋隻是一笑，並不接茬兒，便又說：“太太、姑太太，我也不怕說實話，若是之鸞之有這個福氣嫁到陶家那樣的人家去，我倒要跟著去了。遠些便遠些，陶家那門第，子弟那有出息，真不輸給咱們家爺們。”

“且說的是什麼呢！好是真好……可十丫頭這麼一來二去的，弄的我這幾日，想想把十丫頭嫁的那麼遠、又是不樂意，心裡就難起來。睡也睡不踏實，吃也吃不下，真格兒的寢食難安。”杜氏歎了口氣，“剛纔打了個什麼……哦，三筒……不要，四萬。老爺也是生氣。把十丫頭打那樣，他心裡也不好過。”

“老爺生氣的另有其事。”三太太輕描淡寫的說，“十小姐……唉，二太太呀，就是太寵著十小姐了。”三太太故意的頓住。

“紅姨，您在說什麼啊？”程之畋皺了下眉，看了杜氏一眼。

“大小姐你是不知道吧？十小姐去上海讀那個外國人開辦的醫學院，是男混校的。我彷彿聽著十小姐是在和什麼人鬨呢，所以這回才鬨得要死要活……”

程芳雲“哎呀”一聲，看了三太太一眼，說：“有這麼回事？不該啊……我們老三老四暑假裡老跟十丫頭一呢，都說十丫頭整日價隻顧了在家念英文、德文還有那勞什子拉丁文什麼什麼的——是這麼個東西吧，我也鬨不清——且我聽說，十丫頭在上海唸書的時候，禮拜天門兒都不出的，唸書唸到咳也有兩回，我聽著嚇死了，一個丫頭家，用不用這麼死命的唸書呢……”

三太太笑道：“們姐妹，倒數得到十小姐唸書好。”淡淡的，明知道趙太太這是在裝糊塗呢。

“這話是了。我們老三老四就算不錯了，比十丫頭也不行……弟妹，若我說這孩子還真是人大心大了。咱們家那麼多丫頭婆子跟著，鬨個倒不打……就是出國唸書也不打。要的是，這年頭，十年河東十年河西的，穩定是一陣子，說鬨兵也是一陣子。自家的孩子，鬨的野了心倒不好了。”程芳雲想到這兒，有些憂心忡忡的。

杜氏點頭。

程芳雲說的正在點子上。

旁人不知道，和這位大姑子是知道的。

兩人換了個眼神，心照不宣。

田夫人和程之畋兩人也看出來門道，乾脆不出聲。

“姑太太說的是。現在好多年輕小姐，訂了親，同未婚夫一道出國唸書的。十小姐麼，若是陶家願意，了親也是可以繼續唸書的——如今這樣的事，也不新鮮了。”三太太笑著說。

杜氏聽到這裡，歎了口氣，說：“陶家也是開明人家。若小十真想讀書，這倒也不難辦到。”

“太太切莫過慮，兒孫自有兒孫福，十小姐若是個懂事的、有福的，自然知道該怎麼做。太太想點兒高興的事，三爺不是很快就要探家了……”三太太有心勸解杜氏，還想再說下去，忽然抿一笑，道：“喲，怕是老爺到了。”

“偏你能聽出來。”程芳雲笑了，有些不信。話音未落，就聽外麵報了。

“太太，老爺來了！”

原本稀裡嘩啦的牌聲，因為這一聲通傳，靜了下來。

外麵丫頭替程世運開門、打簾子。

程世運走進來，除了程芳雲，其他人在程世運進門之後，都站了起來。

程芳雲見狀領頭笑道：“喲，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了。大弟、弟妹，早些安歇。”

程世運點頭，難得的開了口：“大姐慢走。四妹妹慢走。”

程芳雲想說什麼，隻是看了程世運，一笑，轉了，與田夫人、三太太各自帶著人退了出去。

出了正院，田夫人客居的所在與三太太往同一個方向去，就同程芳雲分開。程芳雲坐在竹轎上，原本是去的住“香雪海”，想了想，便輕聲的吩咐了句：“去杏廬。”

竹轎吱吱呀呀的響著，往杏廬去了……

上房裡，杜氏看著人收拾了麻將桌，親手端了碗熱茶給程世運，說：“老爺，何苦來板著個臉，惹的大姐姐都不痛快了。”

程世運冇接茶，站起來往房去。

看這個意思，今晚是要宿在這裡了。杜氏吩咐人打水。之畋趁這會兒工夫進了室，陪著父親說了幾句話，見時候不早，就告退了。杜氏忙完了外麵的事，進去一看，卻見程世運坐在外間的沙發上。冇有像往常一樣，進了裡間便外袍。

杜氏坐下來，輕聲的問道：“累了？”

程世運聽到太太問，嗯了一聲。

杜氏替程世運了外袍，走到隔間，掛了起來，出來見程世運已經坐到了床沿上，隻了鞋子，穿著白的腳踏在地坪上，端坐著。站了片刻，問道：“老爺，十丫頭的事，你到底是怎麼打算的？”

程世運清臒的麵孔上，表冷清而素淡。

“老爺？”杜氏一貫好脾氣，到這會兒也急了，“你把十丫頭給打那樣，可不能……”

“就是死，也得給我死在陶家。”程世運說。

杜氏怔了片刻，突然大聲道：“我不準！”

這一聲，不但把端熱水進來的豆蔻嚇的呆若木，也把程世運弄的愣了一下。

豆蔻急忙退出去。

程世運皺著眉。

“十丫頭雖說是宛帔生的，可到底也是我手裡抱大的。十丫頭有不對的地方，不該騙咱們，不該離傢俬奔。不老爺您生氣、傷心，我也是。宛帔更是。你看宛帔這幾日苦的！可老爺把十丫頭打那樣，也就算懲戒過了。真要出個好歹，你不怕宛帔也跟著出個好歹？到時候，我看你怎麼辦。”杜氏氣的臉紅脖子的，頓覺自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竟一屁坐進沙發裡。偏沙發又極，害差點翻一個跟頭，於是就更加氣惱，胖手胖腳一陣撲騰。

程世運見狀更是一言不發，登上鞋，站起來就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