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帶著千年陳腐氣息的氣味自深邃幽暗的墓道里衝出來,直直撞向門口衆人,孟扶搖早早拉著戰北野讓了開去。
一眼過去,墓道長約五十米,一覽無餘,沒有任何封牆石門,和前世裡漢唐兩代以重重巨石封堵墓道全然不同,孟扶搖微微放下了心,如果墓道里巨石太多,憑現在的火藥技和分量,本炸不開巨石。
一行人小心翼翼進墓道,此時孟扶搖才吩咐燃起火摺子,仰頭看去,墓道上方繪著壁畫,彩鮮豔,大多是一些祭祀戰爭圖形,偶有神像也是形貌怪異,孟扶搖眼在壁畫的一個角落掠過,約覺得哪裡有些不對,然而影一掠便即過去,舉著火摺子的黑風騎兵已經經過了那片壁畫,此時火源寶貴,孟扶搖也沒有時間停下來研究。
一邊前行,一邊砸出先前揀起的幾塊水晶,不斷試探前路是否有機關,那騎兵在前面走著,不住回答紀羽的低聲問話,突然僵了僵子,似是看見了什麼東西,子一歪撞上了墓道的牆壁。
轟隆一聲,牆壁破裂,大片金黃的流沙如泉水瀉出,流沙落在地面,灌一道很難察覺的隙,隙剎那填滿,隨即又是轟隆一聲。
騎兵子一矮,整個人突然直落下去。
“呼!”
走在最後的戰北野袂帶風聲起,突然到了最前面,黑影一掠便已拎起那騎兵,此時他下軋軋聲響,地面突然翻轉,出一個直徑四五米的陷坑,陷坑中利刃閃爍,似待噬人。
戰北野拎著一個人,半空裡生生一個翻,一腳蹬上墓道頂端,藉著那蹬力一掠兩丈,已經過了那陷坑。
形剛剛落地,又是轟隆一聲,他剛纔腳踏過的墓道之頂,突然裂開,大量的封土雜著尖利的碎石落下,暴雨般傾瀉,瞬間便將那個陷坑填滿,猶自不斷下落,約聽得坑滿後,不知哪裡傳來“咔噠”一聲。
孟扶搖早已振臂大呼,“過去!趕過去!墓道要封了!”側墓道牆壁破裂,流出大量黃沙,瞬間在腳下堆了一層,不出多時,這裡將被黃沙填滿。
紀羽早已一腳一個將黑風騎兵踢過去,“快!”又大喝,“孟姑娘趕過去!”
“你先!”孟扶搖一腳踢走一個騎乓,又對對面待衝過沙石煙幕來接的戰北野大,“你不許過來,不然他們一起要回頭送死!”
戰北野衝出一半的形僵住,剎那間連臉上的都扭曲了。
山石落得飛快,眼看就要過不了人,半人高的隙還在不住合攏,合攏的隙裡出戰北野焦灼的臉,他突然咬咬牙,一轉劈風般將過來的幾個黑風騎兵齊齊點倒,隨即擡直奔。
此時紀羽和孟扶搖前還剩下兩個不肯走的黑風騎兵,而黃沙已經要埋到膝蓋,兩人對一眼,各自躍起,將人抓起一踢,孟扶搖踢的那個騎兵堪堪穿過那個只剩幾十公分寬的隙,撞上飛馳而來的戰北野,戰北野不得不手接下,退後一步,紀羽踢的那個卻突然游魚般一,輕功竟然十分了得,一到孟扶搖後,二話不說便是大力一推。
隙只剩一人平平躺過那麼寬,再不過,就誰也過不了了。
孟扶搖正盯著要衝回來的戰北野心急如焚,沒提防這騎兵還有這一手,被大力推得直飛向隙,百忙中只來得及死死拉住了紀羽。
石塊不斷落下,沙土迅速灌滿隙,更糟的是,頂端的一塊條石突然鬆,足有半噸重的巨石轟然下!
巨石落的方位,正對著即將穿過隙的孟扶搖,此時人在半空無法變幻形,眼看便將被巨石餅。
戰北野突然撲了過去,他手中長劍連鞘一豎,連肩一頂往上一迎,生生頂住了下落的巨石。
“噗”
一口鮮噴在巨石上。
巨石之重,何止千斤?再加上霍然下墜的巨大重力,那樣以人力扛,就算是天生神力的戰北野,也不得不濺當場。
碎石落沙聲響裡響起細微的咯吱聲,那是巨石得戰北野長劍微微彎曲的聲音,或者還有戰北野骨骼被重力迫發出的聲,戰北野卻一步不讓死死扛著,跡未去的角,剎那再次浸出。
那個最後過來的黑風騎撲上來,用兵頂,用肩扛,也死死頂在巨石之下。
“呼”一聲,孟扶搖終於從只剩一人寬的隙中穿過,戰北野單手一拉,將拉到安全地帶。
又是一聲,紀羽的子也過了來,可是卻遲了一步,在他子堪堪過來的那一剎,一塊幾十斤重的巨石突然落下,尖利的石尖正正對準紀羽的左臂
“咔嚓”一聲,細微的骨裂聲響起,紀羽的左臂被在了石下。
他臉剎那間全無,卻本沒有看自己的手,只是立刻決然推開了戰北野,將那柄快要折彎的劍一撥。
長劍迸出,彈在墓道里嗆然落地,戰北野踉蹌後退,又是一口噴在地下。
刮一閃。
花飛濺。
紀羽一劍將自己被住的左臂砍了下來。
隨即他一個翻,滾落在地。
巨石轟然落下,將墓道一分爲二,永遠堵死。
紀羽的一隻手臂,永遠留在了大鯀族墓葬的墓道中。
和他的手臂一起留下的還有留在巨石對面的那個騎兵,他將孟扶搖推出的那剎,便已註定必死。
紀羽在巨石上,斷臂上的鮮突突直冒,他不管不顧,只是拼命擂著石門,對著那邊狂喊,“三兒!三兒!”
對面無聲,卻有約的聲響傳來。
孟扶搖撲過去,將耳朵在石門上,約聽見沉悶的掙扎聲,撲騰聲,抑的息聲,驚恐的從咽裡發出來的嘶吼聲。
對面發生了什麼?
那巨石隔就的一半墓道里,突然又出現了什麼?
而那個將生的機會讓給,孤單落下的士兵,他現在又遇見了什麼?
難道不僅僅是要將人活埋的流沙?
聽他那般驚恐絕的息和嘶吼,他一定遇見了十分可怕,超越他能承程度的事,作爲一個心存必死之念,本也殺人無算的黑風英,又有什麼事能令他在臨死前恐懼如此?
唯因不知,所以越發想象得恐慌。
孟扶搖扣著那方巨石,想象著他那一刻面對空寂無人的墓道、必死的結局、突然出現的鬼魅、絕的掙扎,那一刻令人發瘋的恐懼和孤獨的苦痛。
心底亦泛出苦痛的來,間腥甜,將頭砰砰的撞在巨石上,卻不知爲什麼要這麼撞,唯覺得這樣撞可以阻止自己心裡爲那青年衍生的疼痛,可無論怎麼撞,都無法再救他,只能眼睜睜“聽”著他,在生命的最後,和未知的恐懼搏鬥至死。
一隻溫暖的手掌,突然出現在巨石前,的頭,重重撞上了那掌心。
掌心有,還沾著點泥灰,生生墊在的腦袋和巨石之間,擋住了自的行爲。
那是戰北野的手。
護著的額頭,將從巨石前拉開,順手拉出紀羽,戰北野一直很平靜,甚至沒有對巨石那邊看一眼,他只是無聲的,將孟扶搖攬進懷。
這是不含任何狎暱意味,純粹寬質的擁抱,他的懷抱寬闊而溫暖,他上有這一路前行染上的煙塵氣氣鋼鐵氣,更多的是與生俱來潛伏在裡的淡淡男子香,那是高山之巔承了新雪的青松般的氣味,曠朗、舒爽、令人只是聞著,也能覺到那般深骨髓的道勁和剛直。
孟扶搖靠在他的肩,允許了自己一剎間的弱,這一刻的擁抱,無關男之,只是對犧牲者的同一心意的緬懷。
紀羽沉默著任屬下包裹好斷臂之傷,坐在地上看著那永不能開啓的石門,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他兄弟中的兄弟,是他發誓一生生死相隨的夥伴,尤其三兒,是他的老鄉,他的發小,他帶著他走出家鄉,走進令他們一生榮耀的黑風騎,並相約要讓黑風騎因他們而名天下,然而最終,他不得不將他們拋下。
三兒轉過他側推向孟扶搖的時候,他來得及將他攔住,然而那剎,他沒有。
在孟扶搖和三兒之間,他選擇了孟扶搖。
因爲那是王爺所的人。
王爺世淒涼,孤獨至今,那麼多年裡,他無數次祈禱過他能遇見溫暖他的人,如今他終於遇見,那個子,明、鮮亮、明珠玉般熠熠生輝,將是王爺此生的救贖和嚮往,他有什麼理由不去保護?
兄弟……原諒我的抉擇。
很久以後,戰北野緩緩放開孟扶搖,紀羽轉過,有些心事拋在後留在心底,而路還要繼續。
一行人沉默著繼續向前,墓道里再無機關,滿壁的壁畫卻十分詭異,隨著他們舉著火摺子前進的步伐逐漸淡去,孟扶搖低低道,“被氧化了。”
眼角掠著那壁畫,想著自己先前看見的那個異常,依稀覺得那是個絕然不同於整個壁畫風格的畫像,卻沒來得及看清楚。
墓道連接著甬道,小磚砌,拱形券頂,兩側有象徵庭院的天井,天井左右各有造型特異的小龕,恭奉的不是神像,卻是兩個金盞。金盞下有字。
戰北野上前,喃喃讀,“以我神漿!奉我魂靈,過墓者飲,違者不祥。”
孟扶搖愕然道,“我們喝?當我們是豬啊,墓室裡的東西能喝的?哪怕看起來是瓊漿玉,喝完了也會做鬼的。”
湊過去看那金盞裡的東西,頓時險些吐出來,那是半盞漆黑的酒似的,散發著微腥的氣味和淡淡酒氣,金盞底有白白的一團東西,彎曲著,像個未孵化的卵。
“老孃是豬才喝這東西!”孟扶搖擡腳要踹,“看著就噁心!”
前突然了,某大人睡眼惺忪的探出頭來,孟扶搖盯著睡得糟糟的元寶大人,詫異道,“你居然還會醒?”
元寶大人不理,直直的看著那金盞,眼神十分詭異,孟扶搖看著起,喃喃道,“耗子你不會中邪了吧?”
元寶大人卻突然吱吱大,指著那金盞嘰哩哇啦個不休,指指那酒,又指指孟扶搖的,然後,一仰頭做了個痛飲的姿勢。
孟扶搖這回看懂了,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你……我們喝?”
元寶大人大力點頭。
“兄弟,”孟扶搖抓著它到角落裡,頭頭低聲商量,“你睡昏了嗎?這是墓裡的酒耶,墓裡無論什麼東西都不能下肚的,保質期過了哇……”
元寶大人:“吱吱!”
“我說個故事給你聽,以前我那一世,有幾個盜墓賊去盜個大墓,棺材前放著的就是酒,比這個多了香多了,盜墓賊就喝了,然後出墓,太一照,皮灰……”
元寶大人:“吱吱!”
“兄弟……那東西實在喝不下啊……”
元寶大人揪住孟扶搖襟,啪啪的煽耳。
“好吧……”被煽了的孟扶搖臉,無可奈何的回去,道,“耗子我們喝。”
戰北野眉一軒,道,“好!”
孟扶搖咧了咧,手去取那金盞,頓時幾雙手齊齊了出來。不過誰也沒有戰北野快,他一把接過,不容反對的道,“我先。”
不待孟扶搖來搶他閉著眼睛灌一口下肚,衆人都張的盯著,戰北野抹抹,笑道,“還好,沒想象得那麼難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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