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去過了。”長孫無極淡淡道：“先回無極，再奔軒轅，抱歉，扶搖，我的責任無法完全拋下。”

“有什麼該道歉的？”孟扶搖坦然答：“家國，同樣是你的責任，懂得承擔責任的男人，纔是真男人。”

長孫無極微笑凝視著，近乎嘆息般的道：“扶搖，你有時候真是太好太好，好得讓我驕傲又害怕……”

驕傲這樣的曠朗子，天生就該放飛接世人仰慕，卻又害怕飛的太高太遠，讓更多的人不能自的追逐。

孟扶搖只是微笑著，想，這世上沒有真正完的人，有的只是因相互投契而覺得分外完的心意。

“走吧，人快來了。”推長孫無極，“你既然來了，應該知道我想做什麼，想不想幫，願不願意幫，都隨便你，宗越不是戰北野，他報仇奪位對無極到底會產生什麼影響我無法預料，所以，請你以政客的眼來理軒轅，而不要因爲我有任何顧忌。”

“我知道。”長孫無極啄啄額頭，起，“記住我就在昆京，在你邊。”

孟扶搖笑了笑，坐在地上看他起策馬離去，濃樹蔭下金萬點，回眸的男子眼神深爍然如金，孟扶搖一直注視著他的影消失在黃昏的嵐氣裡，慢慢擡手取下了那對樹葉耳環，仔細對著夕看那樹葉上的字。

微雕，真正的微雕，孟扶搖凝足目力，纔看清楚左邊三片葉片刻著：孟扶搖。

右邊三片葉片：元昭詡。

孟扶搖在黃昏的影裡淡淡笑著，珍重的將樹葉耳環握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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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侍衛們找到皇后時，皇后正蹲在樹林子裡揮刀剝鹿皮。

看見汗滴滴的侍衛們找過來，該皇后抹一把汗，舉著淋淋的刀子道：“此鹿甚好，今晚大家有吃。”

軒轅旻隨後帶著一堆妃子趕來，孟扶搖立即奉上一盆鹿，送到牛皮糖似的粘在軒轅旻邊的賢妃面前：“鹿最是補氣養，賢妃也喝點？”

高貴尊榮的賢妃娘娘見那淋淋一盆，再看看臉上濺著點兒咧著白森森牙齒的孟扶搖，二話不說眼晴一翻暈過去了。

這回是真暈了。

孟扶搖又示意其他妃子，除了唐怡和簡雪喝了點，其餘都避之唯恐不及，孟扶搖道：“賢妃子不好，玉妃你帳篷和挨著，就拜託你多照應。

簡雪趕應了，親自伺候著賢妃下去。

軒轅旻鞭子一指前方，興致道：“皇后，聽說這靈珠山深有異，剛纔那白鹿便是其中之一，你是北地大家出，騎箭法據說都不錯，可有興趣和聯比上一比？”

“有何不敢？”孟扶搖揚眉，“三個時辰！誰獵多誰勝！”

“好！”軒轅旻難得豪氣沖天，回吩咐侍衛，“都不許跟來，只讓小安春梅隨著，朕要和皇后公平決戰！”

侍衛們猶豫著，軒轅旻已經一馬當先飛奔出去，孟扶搖跟著，兩人馳馬極快，很快甩下侍衛，孟扶搖一撥馬頭湊近軒轅旻，道：“怎麼？”

“軒轅晟要下手了！”軒轅旻笑意森寒，“朕聽說，他不知從哪搞來了一個方子，他家小妾懷孕了。”

“啊？”孟扶搖愕然，是聽軒轅旻說過，軒轅晟的生能力早已被宗越暗中給弄沒了，現在他家小妾肚子裡怎麼冒出來一個？

“我看是他大抵想通了，軒轅韻無論如何不可能承繼他的大業，他也永遠等不到再有一個孩子，這個小妾肚子裡的孩子，八是個幌子，等到十月臨盆，從他宗族裡抱個嬰兒便是，巧的很，”軒轅旻細白的牙齒咬著下脣冷笑，“剛剛得到消息，他族中堂弟媳婦也懷孕了。”

孟扶搖默然，心想軒轅晟等了這麼多年，終於還是採取了最無奈的辦法，既然他決定以這種方式傳承他一脈，他這個皇位也搶定了。

“看來今天的狩獵，獵非好獵啊……”孟扶搖敲鞭嘆息，“帝后遇險，雙雙亡？難怪他沒來。”

“所以營地不能呆了。遍地都是敵人，我也不能通知屬於我的人保護，那等於告訴軒轅晟誰是我的人，我們只能躲避。”

“出來何嘗不危險？你我孤狩獵，什麼都能發生。”

“靈珠山深有山道直通山外，到那裡便有接應。”軒轅靈道：“朕不知道軒轅晟會採取什麼方式暗殺我們，但是肯定不會是簡單的埋伏之類的。”

孟扶搖默然聽著，神有點心不在焉，似在細細聆聽遠山之外的細碎風聲，半晌回，和暗魅對視了一眼。

隨即軒轅旻也皺起了眉。

孟扶搖緩緩道：“果然不是簡單的埋伏。”

環顧四周，山間暮氣深濃，樹木蔥鬱，從他們現在的方向看去，後方約有騎士裝和躍的馬匹，但是無論那些人跑多快，始終不能近前。

陣法。

甚至是以山川日月爲陣，令人不知不覺踏的絕頂大陣。

孟扶搖輕輕嘆息著，道：“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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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山萬，皆陣也。

一塊山石也許會突然化一棵樹木，一隻飛鳥也許會突然變一塊飛石，前方倒下的樹木突然變了陷阱，掉下陷阱的那一刻卻又發現腳踏實地，而頭頂燃起熊熊大火。

月亮似乎很鮮明的掛在高空指引方向，然而按著那月指引卻會走向深淵，一轉頭月原來卻在另一邊，不過到了那時那個方向的月看起來也不保險，再一擡頭，東南西北皆是月。

砍倒樹木看年，年集的方向順著直下去是個蛇窩，年稀疏的地方走下去是個荊棘叢。

還有那見鬼的霧氣，並不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卻像被撕扯塊的綢布，在該出現的時候唰的出現，比如當你下一腳是深淵，那該死的霧氣便一定會出現在你眼前，也許只在揮擋霧氣的瞬間，你便悲慘的掉了下去。

安子便是這樣死的——他平平出去，前方平地突山崖，他覺到不對，下意識的收步，撞到後軒轅旻，危急之中手一抓兩人一起下落，然後……軒轅旻上來了。

怎麼上來的，孟扶搖沒問，暗魅沒表，無論是安子犧牲自己送軒轅旻上來，還是軒轅旻犧牲安子踩他上來，都已經沒有追究的必要。

一條命便這樣悄無聲息的湮滅在這座平平無奇的山坡上。

只因爲一個霧，明明只是不大的一山坡，生生便了修羅場地獄臺，步步危機步步殺著，在霧氣之後的每樣最平常的事，都有可能是個奪人命的陷阱。

更糟的是，這個陣法本沒有規律可循，也沒有實則虛之虛則實之的說法，孟扶搖走了一陣，覺得著了一點規律，看見前方是一草木虛掩的陷阱，心想這個陷阱太真，一定是幻象，走過去一定安全，結果腳下一空，子“唰”的便要落下去。

卻被一雙有力的手抓住。

孟扶搖仰頭，便看見暗魅琉璃般的眼眸，他始終走在側，隔開和軒轅旻，孟扶搖知道他不是怕軒轅旻暗算自己，而是怕軒轅旻遇險時也會拿自己當墊腳石。

看見激眼，暗魅翹了翹脣角，笑意淡淡，在這午夜山林霧氣氤氳裡卻芒暗生：“小心。”

這暗夜人人神模糊，唯獨他依舊豔麗清晰，像一幅刻在黑耀石上的筆鮮亮的版畫，素日有些沙啞微涼的聲線在夜幕掩映下竟多了幾分溫醇，寥寥幾字，暖意自生。

孟扶搖也笑了笑，道：“你也是。”

三個人轉到下半夜，越轉越昏，已經不知道自己走到哪裡了，按說以三個人的腳程，就算路中頗多險阻，這麼長時間也走出不算大的靈珠山了，然而那覺，竟然像還在原地打轉。

孟扶搖沮喪，往地上一癱道：“別走了，原地不說不定還遇上些險境呢。”

“不。”暗魅拉起來，“一定要在霧來之前走出去，霧現在只是布了陣，還沒手，等出空來手，在這惡劣的環境裡，咱們都完了。”

“霧武功怎樣？”孟扶搖問，“憑這一手神鬼莫測的陣法，已經足可俯瞰天下，再加上好武功的話，誰會是對手？爲什麼十強者只排第八？”

“先天不足。”暗魅道：“據說霧是軒轅人，父母是同姓兄妹……總之也是一段不得的忌，很有人清楚。”他仔細辨認著風聲，道：“我們好像走到了某河流的邊緣。”

孟扶搖也嗅見了風中的水汽，還約聽見似近似遠的呼叱拼鬥之聲，似乎還不止一，怔了怔，道：“決鬥？”

軒轅旻卻道：“凝黛河？我們走到苑邊緣了？”

兩人注意的角度不一樣，卻都沒有錯，話音剛落，頭頂上空銀一閃，約有人的形掠過，他速度過快，帶起的氣流攪四面濃霧，霧氣如被刀鋒剖開，齊齊一讓，隨即，對面濃霧裡突然探出一個人的形來。

黑烏髮，襟翻卷火紅圖騰，正凝眉出刀，刀風罡烈，一刀毫無花俏卻氣勢沉雄的力劈華山！

孟扶搖驚喝：“戰北野！”

戰北野卻恍如未聞，刀如匹練直劈而下，雪影如濤夾著砭骨寒氣瘮人而來，那閃亮的刀鋒瞬間便似到了孟扶搖面門，孟扶搖甚至覺到了額上冰般一涼，震驚之下暴然後退！

“小心！”

發出這一聲的依舊是暗魅，他原地站立不，一手袖怒卷已經卷住孟扶搖手臂，孟扶搖子一仰隨即站直，靴子後跟踢著一塊石子，約聽得那石子骨碌碌向後滾出去，啪的掉落在某空之，似乎是個山，隨即聽得撲啦啦一陣怪響，聽不出山裡有什麼，只覺到不是好東西。

孟扶搖驚魂未定，抹一把眼晴向對面看去，濃霧恢復，戰北野已經不見。

怔怔道：“幻象？”

“不，是反。”暗魅道：“他應該就在附近，剛纔那一刀劈向敵人，被霧陣法反到你面前。”

“真是神奇。”孟扶搖喃喃，忽聽後風聲急響，振翅之聲鋪天蓋地，隨即便見一羣灰大鳥衝破濃霧，低飛而至，長尖尖，低頭便啄。

孟扶搖氣笑，罵：“連你也敢來欺負我！”形一旋袖一振，“弒天”已經出手，黑如烏綢繞鳥羣一匝，帶飛灰羽如絮帶落鮮如珠，漫天裡飄落鳥羽，大鳥們驚著躲避，七八糟飛撞在一起，“弒天”卻快如閃電追不休，所經之鳥遍地。

軒轅旻怔怔的看著那刀，他是第一次見孟扶搖出手，他那刀又看看孟扶搖，若有所思，孟扶搖倒沒在意他神，笑笑待收回“弒天”，突然臉一變。

飛鳥落盡，“弒天”卻不見了！

隨即聽見一聲驚呼“扶搖！”

那聲音是戰北野的，孟扶搖“呃”的一聲，知道現世報報得很快，自己那一刀不僅反過去了，甚至出手的刀也換了方位去了他那裡，倒黴的大瀚帝君，邊沒有個沉穩的暗魅，又突然看見孟扶搖，這一刀……不會宰了他吧？

孟扶搖正自擔心，想要去找，暗魅卻道：“陣法加快變了，此時已經不能再走，什麼都不能，什麼幻像都不要理，定心再等等。”

孟扶搖無奈，一腳踢開地面鳥，腳一踢濃霧一破，腳底突然有人影一閃，是張的小臉，花花綠綠五彩斑斕，正著腳底“山石”，努力的向上爬，而後是黑不見底的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