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康啜重重往地上一扔,孟扶搖憤然站起,心中卻突然飄過一疑雲,康啜既然已經被控制,連剛纔長孫無極的意念都沒能讓他說出關鍵的,說明對方法相當強大,那麼控制他的對方爲什麼不在康啜被長孫無極侵時挽救他?是能力不濟,還是另有原因?
然而康啜已經死了,該死的時候不死,不該死的時候死得比誰都快。
孟扶搖嘆口氣,回羣涌卻又茫然不知所措的廣場上的人羣,回戰北野懷中被點了的雅蘭珠,再看看若有所思的長孫無極和眼神清冷的雲痕,想著這一遭原本只想幫珠珠痛快立威,到得最後差錯,卻換了一場積痛於心的傷。
而在更遠的天際,霾雲層層,涌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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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羌天正十八年六月二十九,發羌最小的公主雅蘭珠在宮門廣場前挑戰宰相康啜,揭宰相謀害王族把持政權的惡行,隨即在衆臣擁戴之下控制宮。
雅蘭珠在宮中室找到發羌國主,一直對外宣稱“閉關修煉,龍不佳”的發羌羌主,修煉是假的,不佳是真的,他神志不清,顯見是中了。而其餘諸王子公主都已不見,雅蘭珠大肆搜捕康啜餘黨,撤換康啜親信員,重新調整王宮佈防——小公主經歷這一場,似乎也從往日的追逐中拔而出,將更多的心思投到一直忽視的王室責任上來。
其實懂得堅持的人,天生便格堅毅,出皇家的兒,注意力從上轉向政治時,一樣能散發出獨屬於的剛毅彩。
而廣場上那一場比試一場哭泣,也在大風城民心目中重新淘洗了屬於這個“發羌之恥”的公主的不堪形象,花癡變了重,追逐理解爲勇敢,巫嘛,連宰相都被控制得當場暴罪行,這樣的公主,難道不是發羌之榮?
雅公主形象漸佳,尤以擁護者日漸龐大,們被廣場上那句“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執著所,強烈要求在公主領導下,改造扶風“踹翻妻子端上的洗腳盆”的丈夫們。
七月初九,因爲國主不能視事,諸王子公主失蹤,在衆臣要求下,雅蘭珠攝政。
這段時間,孟扶搖一直留在雅蘭珠邊,一邊將迷蹤谷打來的諸般好東西分的分用的用,一邊加練功,迷蹤谷採到的那朵五花和玉膏,雷老頭和一人一半,這東西對所練的明剛猛類真力很有用,孟扶搖已經覺到了真氣的涌,又有將要衝關的跡象。
效果好,便想著要和同伴們分,先送了一份去給雅蘭珠,雅蘭珠卻拒絕了。
“我不需要練武功了。”雅蘭珠專心的看著書案上的扶風輿圖,不住點點畫畫,“你前面給我的不迷蹤谷的異丹,那個對我很有用,我以後專心練巫便了。”
“珠珠。”孟扶搖看著專心模樣,有心不想打擾,然而最近每次見都是這般忙碌模樣,想說上幾句也沒有機會,今天實在忍不住了。
“你……好像對我見外了。”
雅蘭珠依舊低著頭,手中筆卻突然停了停,靜默一刻後放下筆,示意一邊等候的員退出去。
“怎麼會。”從書案後過來,抱住孟扶搖的肩,歉然的笑了笑,“我只是有點小忙。”
孟扶搖盯著的眼睛,珠珠目明亮依舊,卻似乎了一分昔日的放縱的芒,這是不是必須要經歷的長?在世人眼底,這樣的長值得欣,可是孟扶搖卻覺得心酸,懷念那個揮舞著小腰刀要戰北野“殺了你第一個”的珠珠,懷念那個生日裡敲著酒杯告訴關於和堅持的觀點的珠珠,懷念那個在天煞金殿之上攬住,裝模作樣和唱雙簧的俏靈慧的小公主。
往日在今日之前一日日死,明日在今日之後一日日生。
過去的苦樂悲歡,終將被時間和命運埋葬。
孟扶搖嘆息著,也手攬住了珠珠又瘦了幾分的肩,長孫無極告訴過,意念控制時的舉,當事人自己不記得,這讓心中頗有幾分安,覺得那樣對珠珠比較好——既將心中霾發泄,又不至於再次被傷,只是看這般勞,又有些懷疑,真的不記得?
肩頭的子矮自己幾分,輕輕的靠著,夏日裡有種沁心的涼,風從大開的窗扇中吹過來,帶著窗下桅子花和遠荷池中睡蓮的清香。
桌案上的紙被風吹得沙拉拉的響,孟扶搖無意中掠過去,目一跳。
“你要對燒當用兵?”
輿圖之上墨筆所點,赫然是三道分兵,直取燒當邊境最大的城池。
“對。”雄蘭珠直起,“他們能對我手,我爲什麼不能襲他們?
“珠珠,”孟扶搖沉著,“你真的確定燒當是你的敵人麼?”
“爲什麼不是?”雅蘭珠道,“在迷蹤谷,燒當巫師的腰上掛著我發羌巫師的命牌,在大風城,把持朝政的康啜原本出燒當,而他也確實在排除異己過程中悄悄安了許多原本他們燒當的親信,而我父王所中的,也像是燒當那邊獨擅的夢盅,所有線索都指向燒當,我爲什麼要放過他們?”
“珠珠,我總覺得事沒這麼簡單。”孟扶搖皺著眉,“你再三思……”
“沒有時間三思!”雅蘭珠飛快的截口,“王族員們應該都在他們手上,我不手就會陷被,趁他們以爲我剛剛攝政還沒站穩腳跟的時機出手,比將來等他們開出條件來再打要有利!”
孟扶搖心底認爲這觀點很對,然而一些約的不安依舊讓忍不住開口勸阻,“珠珠,國家剛遭逢大,隔鄰還有塔爾虎視眈眈,這個時候手不太妥當……”
“不要攔我!”雅蘭珠驀然大一聲。
孟扶搖霍然住口,怔怔看著雅蘭珠。
“三思而行三思而行,那是你孟扶搖,不是我!”雅蘭珠雙手撐在案上,攥住掌中輿圖,那紙張在手中被得疊起皺褶,黑出兵箭頭扭曲四,像是江山更四起硝煙,手指抖著,滿懷激聲音發抖,“你兄姐沒有被人擄去生死不知,你父親沒有病臥在牀神志不清,你母親沒有被人辱殺沉冤未報,你功你強大你無所不能你一呼百應,你怎麼能懂我的焦慮我的苦!”
擡手一指書房之後的隔間,臉煞白,“知道我爲什麼一直在這裡麼?這間書房後面,便是我母后被辱殺之地,我的魂燈就藏在這裡!我在大宛邊境突然倒下不是因爲被人所害,而是在臨死前使控制了我,不想讓我回國面對危險,不要我報仇,決定放我在外面天高地闊的追男人!如果不是使保護我,也許能從康啜手中逃!這麼多年,我給過什麼?我陪過幾天?如果到得現在,我都不能爲報仇,我活著幹什麼?”
孟扶搖靠著桌案,臉幾乎和一樣白,半晌道:“珠珠,不是要你不報仇,你的仇,我們都記著……”
“不了。”雅蘭珠一口回絕,“你們已經幫了我太多。不用了!”
孟扶搖又是一退,眼神黑而溼潤,半晌艱難的道:“珠球……你是……恨我麼?”
雅蘭珠震了震,彷彿瞬間從憤怒激迷中清醒過來,目剎那間有些茫然,定定的在對面牆上,半晌才突然回神般收回目,惱恨的抓住自己頭髮,喃喃道:“……啊……不是……”
手指在發中,神經質的抓握不休,孟扶搖擡手想要,半空中卻又停住,雅蘭珠卻已擡起頭,對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低低道:“不是……不是……我……我只是太累了……”
快步過來,手將孟扶搖一抱,什麼話也沒說,眼淚便已滴了下來。
孟扶搖輕輕拍著,輕輕道:“別把自己太狠……”話音未落,一滴淚也落上自己的手背。
那般涼涼潤潤的洇開,溼到心底。
大千世界,紅塵男,那些墮在彀中的中人,沒有誰犯錯,卻在彼此的錯中相擁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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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書房出來,孟扶搖心事重重,只覺得心頭如有大石著,那般沉沉的氣不得,便想在開闊地方坐坐,繞道去了荷池。
荷池邊有人垂釣,遠去風姿如仙。
他盤坐在池邊一塊既瘦又的觀景石上,人比那石還清逸有致,淡紫襟散在風中,散開雪後微涼般的高貴香氣。
手中白玉釣竿青釣線,悠悠。
只是沒有魚餌沒有魚鉤。
哦不,魚餌其實還是有的,只是比較另類,而圓,生白若干。
元寶大人叼著釣線晃悠,尾臨波一一,一雙賊眼骨碌碌尋找水下游魚,可惜這個魚餌太大太笨重,充作釣餌的尾太多,過往游魚沒一個有覓食興趣。
孟扶搖看見這一對,第一反應是繞開。
眼睛還紅著呢,給長孫無極看見,八又是麻煩事。
轉就走,走沒幾步,裳被扯住,回頭一看,一釣線勾在了後領。
後那人笑道:“好大一條魚兒!”
孟扶搖無奈,只得過去,蹲在石下問他:“這是在釣誰呢?”
“你唄。”長孫無極一把將撈起,順手安置在懷中,孟扶搖不滿,長孫無極道:“石頭就這麼大,你吧,掉下去弄溼服我覺得也好。”
孟扶搖知道這傢伙說得出做得到,要是心黑起來抓住往水裡一扔以求看見溼也是有可能的,只好不,瞅著池中一朵睡蓮發呆,半晌悠悠一嘆,道:“做朵花多好啊,比做人痛快多了。”
“誰惹你不痛快了?”長孫無極的臉,左拉一把右掐一把試圖掐出笑紋來,被孟扶搖“啪”的一掌打下去,罵:“犯嫌!”
長孫無極不理,抱著悠悠道:“我想念你沒心沒肺的笑,出兩顆門牙兩顆槽牙……”
孟扶搖回頭,對他齜出四顆門牙六顆槽牙的猙獰的笑。
“你什麼時候能不和我作對?”長孫無極埋頭在肩,細嗅的香氣,覺得比滿池荷花好聞得多,“啊不,你不和我作對你便不是孟扶搖了。”
孟扶搖笑笑,終究滿腹心事,忍不住和長孫無極說起雅蘭珠準備進攻燒當的事,長孫無極聽了,不問雅蘭珠的部署,卻直接問:“你委屈了?珠珠爲這事給你氣了?”
孟扶搖瞟他一眼,對這人的水晶心肝和護短心腸十分無奈,只得解釋:“沒事,力太大了,你說這個時候要是還和我嘻嘻哈哈心無芥,我反倒覺得不正常。”
“扶搖……”長孫無極卻似在思考著什麼,半晌難得有些猶豫的道,“稍稍避開點吧……我總是不放心……”
“你什麼意思?”孟扶搖直起,眉已經豎了起來,“你懷疑珠珠?怎麼可能?”
“我如果真的懷疑我早就和你說了。”長孫無極還在沉思,“只是這種關係,終究不太妥當。”
“你還是在懷疑。”孟扶搖氣不打一來,冷笑道,“長孫無極你真是長了副高貴人種的高貴心腸,好一副高踞雲端俯視衆生的超姿態,雅蘭珠是什麼樣的人?你清楚我也清楚,你我更清楚,要是僞裝,斷不可能僞裝到現在!人家已經夠傷心,你還懷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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