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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國》正文_第十九章 虧欠

田九隨其後,聞聲手指輕彈,那烏就發出一聲慘,從空中跌落,正好掉到昭尹足前半尺

“小人這就去理掉。”田九飛速上前正要拾撿,昭尹已一腳踩到烏上,面平靜地走了過去。田九的形頓時僵住,擡眸觀主子的表,那張在月夜下顯得比往日更蒼白的臉,因爲沒有笑容,而顯得不可捉

“皇上?”他小心翼翼地開口。

月夜下,昭尹的五被染上淺淺的銀輝,眼瞳深黑,在俊邪魅之外,呈展出一種難言的清愁。

他就那樣仰著頭,著天上的月亮,默立許久後,說了六個字--

“朕要去看曦禾。”

寶華。

兩個蝶大字,雕琢於翡翠匾額之上,四角各鑲有一顆龍眼大小的夜明珠,點綴著底下的紫檀高門與白玉石階。

拾級而上,彎彎曲曲七重璧廊後,是琉璃爲壁、水晶爲地的屋宇。縱已夜,但依舊燈火通明,依稀有竹聲從大廳傳來,聽不真切。

昭尹卻沒有往那邊走,而是沿著碧林小道拐了個彎,進了後院。相比前院的喧鬧,後院則一片靜謐。

兩位宮人正坐在迴廊盡頭的臺階旁小聲說話,見他出現,俱是一驚,正待躬行禮,他卻已掀了雪紡竹簾走進去。

從大開著的窗戶照,映得滿室寂寥。

寂寥的影裡,一子擁被而臥,長長的黑髮像瀑布一樣散在枕旁,閉著眼睛,呼吸綿長。

昭尹走過去,腳步很輕,幾近無聲。

落在曦禾臉上,的睫與鼻翼下落了淡淡的影,睡中的五,看上去因平靜而和。

昭尹坐到牀邊,對半晌,眼底像有什麼東西化開了,變得深邃和。他出手指,輕輕脣,小心翼翼,遲遲停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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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曦禾就勾起脣角了點笑意出來。

昭尹目,也隨之笑了。

“別鬧……” 曦禾嚶嚀,微側了側頭。

昭尹俯過去吻,曦禾一邊笑一邊無意識地揮手,呢噥道:“別鬧了……小紅。”

昭尹的作頓時僵住。

如紗。

紗下的似象牙,五明麗。尤其此刻,笑意深濃,縱然還未睜眼,縱然仍在夢中,但眉梢眼角,蘊了道不完的銷魂,揚起數不盡的風流,得傾國傾城。

他維持著那個彎腰的姿勢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慢慢地重新收回來。再看向牀上的曦禾時,目一片冰寒。

曦禾似乎意識到什麼,眉心微蹙,醒了過來。看見他,有點驚訝,又有點茫然:“皇上?”話音未落,昭尹已手臂一長,將抱住。

曦禾下意識地掙扎,昭尹放輕了力度,但沒有鬆開。曦禾便不再掙扎,懶懶道:“今晚不是姜貴人的壽宴麼?你不在那兒待著,跑我這兒來幹嗎?”

“朕想你了。”

“哈?”曦禾挑起了半邊眉,與其說是驚訝,不如說是譏諷。

昭尹將頭埋頸旁,深吸口氣,夢囈般地喃喃道:“曦禾……曦禾……朕的曦禾……”

曦禾的脣,似乎想說些什麼,但終歸沒有說出來。

“你知不知道朕第一次見到你是什麼時候?”

曦禾撇了撇脣角:“難道不是在新進的宮去拜會薛皇后的那天嗎?”

昭尹搖了搖頭:“不是。朕在那之前就已經見過你、知道你了。”

曦禾眸中閃過一,表頓時警惕了幾分。

“那是春寒料峭的三月,你在湖邊洗服,穿得很單薄,鼻子和手都凍得紅紅的,然後從出一壺酒,喝了幾口,再接著幹活……”昭尹說到這裡,鬆開手,將自己和拉出一小段距離,見曦禾表茫然,他便笑了笑,無比溫的頭髮道,“你當時很專注地在洗服,完全沒有看見路旁馬車裡的我,但我卻隔著車窗一直在看你,一直一直看著,從那時候起,我就對自己說,一定要得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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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禾出厭惡之

昭尹沒有被的表氣到,反而笑了一笑:“你可知道爲什麼?”

曦禾沒有回答。

昭尹的目向遠方,淡淡道:“朕自有記憶以來,看到最多的形就是孃親在洗服。卑微,父王一時興起臨幸了,後來就忘了。同階的宮又是嫉恨又是嘲諷,紛紛落井下石,總是派去做最苦最累的活。弱,對一切都逆來順,大家把服丟給也就乖乖地去洗了。天太冷,的手腫得像饅頭一樣,裂了好多口子,一沾水就鑽心地疼,爲了消抵疼痛,就去廚房酒……”

曦禾定定地著他,這一次,是徹徹底底地怔住了。

自去年宮以來,盡恩寵,可以說是後宮裡和昭尹相時間最長的一個,卻也是第一次聽昭尹說起自己的年往事。

月影婆娑,昭尹的臉因爲背的緣故看不清晰,只有一雙眼睛,又是深邃又是明亮,收斂起平時的笑後,反而呈現出一種難言的悲涼。

喝完酒後就會變得很快樂,會一邊唱歌一邊洗服,長得不算好看,但是歌聲卻極了。每當我聽到的歌聲,就會忘記我們有多麼不幸。可是,得多了,廚子們就發現了,他們用世上最難聽的話罵,用東西丟就拉著我拼命地跑啊跑,我不知道宮外的同齡人都是怎麼樣的,但是想來,那個時候的我,和街頭的小花子,其實是沒多區別的。”

曦禾低聲道:“難怪你那麼喜歡姬忽……”

昭尹的目流轉著,橫看了一眼。

“姬忽的歌唱得很好,不是麼?”

昭尹揚脣輕輕一笑,搖頭道:“不……不,與那無關……姬、姬忽……不一樣。和你們,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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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禾冷哼一聲,出不以爲然之

昭尹握住的手,繼續道:“我九歲那年的冬天,有一天早上孃親出去洗服,我在屋子裡等,等啊等啊,等到天黑都沒有回來。於是我就出去找,結果發現暈倒在河邊,一半子都浸在了水裡。我抓住的手拼命搖,一直卻怎麼也不醒。我覺得好害怕,生怕就這樣死掉離我而去。偶爾有宮太監走過,我向他們求助,但沒有人來幫我,一個都沒有。最後我沒辦法,就回屋找了塊木板和繩子,把娘翻到木板上,再用繩子綁好,一點一點拖著繩子拉回屋。從河邊到小屋一共是五百步的距離,我拖了整整三個時辰。沒有月亮,只有薄薄的燈,從很遠的地方過來,我一邊拖一邊發抖,連哭都哭不出來。”

死了嗎?”

昭尹凝視著曦禾的眼睛,沉默了好一會兒,纔回答道:“如果你是指當時,沒有。”

曦禾抿了抿脣:“那……後來呢?”

在牀上拖了整整十天,纔去了。”

曦禾“啊”了一聲,不再說話。

“那十天裡,沒有一個人來看,當然,也沒有人來看我。太一點點地升起來,再一點點地落下去,影子沿著門一點點地移,很慢很慢。我看著那些影子,恍恍惚惚地想爲什麼我會遭遇那樣的命運,我是皇子啊,擁有當今世上最高貴的出,爲什麼會遭遇這樣的年?爲什麼太子荃他們可以錦玉食一呼百應,而我連拉孃親回家都沒有人施以援手?爲什麼別的妃子病了有醫專門伺候,而我娘在牀上茍延殘了整整十天,卻沒有一個人過問?這個世界爲什麼這麼不公平?爲什麼要如此對待我和?我……我……”昭尹的拳頭慢慢地握,聲音一下子放得很沉,“我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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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禾靜靜地看著他,表複雜,半天才道:“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爲、什、麼?”昭尹很慢地將這三個字重複了一遍,忽然森森地笑了起來。

曦禾心中一,每當昭尹這個樣子笑時,就意味著有人要倒黴了,不祥之兆油然而生。

果然,昭尹的下一句就是:“若干年後我終於知道了我爲什麼會遭遇那一切、過得那麼苦,而那個原因其實很簡單,只有兩個字--想知道嗎?”他突然一把扣住的胳膊將整個人都拖了起來,然後在近在咫尺的距離裡一個字一個字道,“姬、嬰。”

曦禾重重一

“姬嬰!是姬嬰讓我的年那般不幸,是姬嬰搶走了我本該幸福的人生!所以,當我知道一切的罪魁禍首原來是他後,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監視他,去看看那個真正的天之驕子究竟過著怎樣一種和我截然不同的風生活!”昭尹說到這裡,眼中忽然出迷離之,看著,看定,眸再次變得很哀傷,“然後我就……看見了你。我看見了你,哦不,朕看見了你,曦禾。朕在那一天,看見了你。”

曦禾的眼圈頓時紅了起來,沙啞著聲音道:“姬嬰怎麼對不起你了?”

昭尹沒有回答的問題,徑自道:“你當時已經是姬嬰的人,而且,你偏偏在洗服,用和孃親同樣的方式,喝酒驅寒……那一刻朕覺得命運如此卑鄙,卻又如此慷慨。它搶走一個,再還朕一個。所以,幾天後,朕召姬夕宮,跟那老匹夫說,朕要他兒子的人。”

曦禾倒口冷氣,聲道:“所以,三月廿九、杏子林、姬嬰……”

“三月廿九,姬嬰寫信給你,讓你在杏子林中等他,但卻遲遲沒有出現。你久候不至,生氣回家時,就發現你爹已經一紙賭契將你賣給了人販張。第二天你就進了宮……”

曦禾整個人都開始發抖:“是你安排的……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昭尹一眨不眨地盯著:“是。”

曦禾想也不想就揮手打了過去。昭尹也不躲避,只聽“啪”的一聲,臉上頓時多了五道紅印。

“你!你……你……”曦禾赤足跳下牀,氣得幾乎不過氣來,捂道,“你爲什麼要這樣做?爲什麼要拆散我和姬嬰?爲什麼?他究竟搶了你什麼?他不是輔助你登上帝位的最大功臣嗎?他不是你最信賴依仗的臣子嗎?他……”

昭尹冷冷地打斷:“你以爲,他是爲了什麼才輔佐我爲新帝的?”

曦禾一呆。

“你以爲,姬家又是爲了什麼不幫勢力最強的太子荃,不幫素有賢名的晉王,不幫才智過人的弘王,獨獨幫一個出寒微無權無勢毫無特長的我?”

他每問一句,就朝曦禾近一步,曦禾退至牆角,再無可退,最後一聲尖倒在地。

而昭尹,就那樣居高臨下地看著,目森寒如劍、如冰,如世間一切犀利的鋒刃:“那是因爲他欠我!曦禾,你的小紅欠我實在太多太多,所以,只能連你也賠給我。但是,即便賠上了你,他欠我的,也遠遠不夠,遠遠不夠!”

是多年前,一盞孤燈照著暗室,照著那人眉目癲狂,衝他嘶喊--欠我的,欠我的,你一生一世都虧欠我的!

姬嬰頂著一頭冷汗醒過來。

心臟劇烈地跳著,彷彿隨時都會破膛而出,卻是完全靜止狀態,宛如沉在泥潭中,無法彈。

他張大了,大口大口地呼吸,但卻依舊覺不到空氣的力量,只覺得自己快要窒息。

就在這時,牀簾被人一把拉開,與此同時一隻手扣住了他的胳膊,另一隻手將冰涼的藥瓶到他脣邊,苦一經涌,空氣彷彿也跟著涌進了鼻腔,窒息的覺瞬間散去,他這才得以鬆緩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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