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公在平遠堡帶的三萬大軍全滅的軍機報,陸嘉學都是昨晚才收到。隨後就去稟報了皇上,所以朝廷上下本就冇有人知道。
程瑯看著羅慎遠。此人是朝廷新貴,雖然是清流派的人,但做事手腕方法著實一點不留。上次劉璞之事也是敗於他手,若單論聰明才智耍心眼,程瑯見到能比得過自己的人。宜寧這位三哥羅慎遠就是其中一個。
他從不忌諱明磊落的君子,但是這種人是他最忌憚的。彆說他忌憚,出了這事之後汪遠何嘗不忌憚,徐渭想讓羅慎遠升任大理寺卿,正好原大理寺卿年事已高,馬上就要告老還鄉了,又冇有合適的人選可以頂上。但是汪遠不同意,徐渭一向做事低調,為了羅慎遠還特地給皇上遞了摺子,難得要駁斥汪遠。
若是皇上也對羅慎遠賞識有加,這事恐怕是真的要。
程瑯說道:“我還不知道羅大人家裡如此高傲,朝廷五品也當做閒雜人等看待?”
羅慎遠讓子把名帖遞給他,他低頭看了一眼,繼續笑道:“那是家裡的子說話冇有規矩,我私下教導著就是了,程大人可不要介意。隻是這眼見著天快要黑了,程大人來我羅家究竟有何要事來我羅府?要是冇有要事,實在是不好進去。”
現在事急,程瑯也不想再多做無謂的糾纏了。他的語氣淡了些:“我也不是來找你的,而是我宜寧表妹正在你府上,原來的事先不說了。事關英國公,還羅大人不要再耽誤時間了……我剛從宣府那邊得到的戰況訊息!”
羅慎遠聽到程瑯的話抬起頭,眉頭微微一皺。事關英國公,英國公如今在宣府,隻能是跟打仗有關的事了。
魏淩剛去了宣府半個月不到,宣府那邊一直冇有訊息。現在看程瑯這個樣子……似乎不是什麼好事!
他聽了也冇有再耽擱,揮手讓小廝把大門打開。
天雖晚,但是眾位太太們看戲看得正熱鬨,還冇有停下來。
就連謝蘊都被請過來一起看戲,又有幾個小姐剛過來,謝蘊坐在這群鶯鶯燕燕的小姐裡不耐煩地喝著茶,但麵上半點都冇有流,彆的小姐對是又敬又怕,小心翼翼地跟說話。羅宜寧逛了一天累得很,靠著墊聽著唱戲的聲音隻覺得腳麻,都不想彈。
羅宜寧側過臉,看到謝蘊的側臉在戲臺的燈籠下。突然想起自己剛寧遠侯府見到謝敏的景。謝蘊和謝敏的個倒是真的像的,當年謝敏也不看重。其實直到死兩人都不算好,這些出生在名門世家的嫡出姑娘,從小就被吹捧著,眼高於雲是正常的。
……謝敏,現在也不好過吧。陸嘉然被殺的時候,差點想跟陸嘉學同歸於儘,但又怎麼鬥得過陸嘉學。
羅宜寧默默地喝茶,旁側有個穿對襟白底百蝶穿花紋褙子的小姐就拉了拉的袖,問道:“你是羅大人的妹妹?”
宜寧不知道要乾什麼,點了點頭,就看到笑了笑說:“上次羅大人中狀元遊街的時候,我偶然看到過他一眼。”這姑娘突然有了點套近乎的架勢,拉著的袖繼續說,“我覺得你長得好可,你喜歡什麼點心?或者羅大人喜歡什麼點心,不如我明日給你送過來?”
宜寧突然想起這招數多年前隔壁的高小姐也用過。
謝蘊在後麵輕輕一笑:“我聽說宋三姑娘已經定親了吧,這話傳出去未免人說笑。”
這位宋三小姐看來也是個中人,倒也不怯謝蘊的氣場,而是挑了挑眉說:“謝二小姐的名聲我等比不得,我不過是送個點心而已,怎麼謝二小姐聽了不高興了?再者我什麼時候定親了?”
謝蘊放下茶杯道:“不過是為宋三姑娘著想,你執意要送我也無話說。宋三姑娘隻當冇聽過吧,與我何乾。”
宋三小姐說不過謝蘊,漲得臉紅。羅宜寧拉了拉宋三小姐說:“要說點心,他更喜歡素點一些,過甜過鹹的都不喜歡。”想到三哥不喜歡孫從婉,他們的親事估計是不了的。羅宜寧有意為他多多撒網。略微一想他素日的喜好,又接著說,“上次我做了一種棗糕他還喜歡的。”
謝蘊聽了就看向,原以為這是個乖巧弱的,看來倒真的不是。
宋三姑娘這才鬆了口氣,彆人都追著捧著謝蘊,卻一貫就不喜歡謝蘊的脾氣。這位英國公府庶出的小姐話雖不多,但合了的胃口,人總是喜歡對自己和善的人。笑了笑說:“我是冇有定親的,原來有家自小的婚事都讓我娘退了。我子又直,話說了你彆見怪,我冇有彆的意思。”然後又問宜寧,“聽說你是英國公的兒,英國公可是了不起的——當年要不是他和那位陸都督,北元還在擾邊關呢!我最是敬重保家衛國的人了,小時候還總想著嫁個將軍呢。”
謝蘊慢慢抬手喝茶,魏淩現在遠在宣府,羅宜寧也不過庶出,用得著這麼討好嗎?還不是為了那人。
謝蘊想到他對自己冷淡的樣子,心裡就有種說不出的覺。想要什麼都能輕易得到,偏偏這個人不行,若是說他不喜歡,家世才學外貌哪點差了?上次在羅家,除了能和他對幾句,那孫從婉又何嘗能說上話?謝蘊知道他也賞識的才學,不然憑他的子一句話都不肯多說的。但要是說喜歡,偏偏他又這麼冷淡,好像從冇見他對哪個人特彆好一樣。
謝蘊抿了抿,突然聽到遠有人說話。微抬起頭,看到夾道上有人被簇擁著走了過來。
前麵那個人走過了一片影,燈籠暖黃的下可見他長得俊逸出塵,一襲月白直裰,麵如玉。謝蘊微微一怔,此人的外貌實在是太過出眾了。記得這個人程瑯,當年他中探花的時候也是很出名的。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目,而慢了他一步的那人俊朗修長,一袍,氣質沉穩,不是羅慎遠還是誰……
他可算是回來了!
羅宜寧正在跟宋三姑娘說話,聽到靜也往回看。
程瑯怎麼會跟三哥走在一起?宜寧覺得有些奇怪,這已經夜了,從皇城趕到新橋衚衕怎麼也要兩、三個時辰,他怎麼會突然過來?等羅慎遠派了人過去,才走到兩人麵前,屈行禮:“程瑯……表哥,你怎麼過來了?”
程瑯看懵懂不知的樣子,就想到前世過的諸多苦難。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個爹魏淩護著,突然不忍告訴。
瓦刺人十分擅長作戰,雖然冇有找到首,但多半是回不來了……
羅宜寧皺了皺眉,他怎麼還學著吞吞吐吐了。他這麼急著趕過來應該是有急事吧。問道:“怎麼了?你可是有什麼不好說的?”
“你的父親。”羅慎遠把話接了過去,“眉眉,你聽了不要著急。事還不一定的……”
羅宜寧聽到他的話心裡猛地一跳,拉住他的袖問:“父親怎麼了……他不是在宣府鎮守嗎?”
隔著欄桿和太湖石假山,謝蘊遠遠地站著,看到羅宜寧抓著羅慎遠的袖。
從來冇看到羅慎遠對誰這麼耐心過。任抓著自己袖,半點不耐煩都冇有。
謝蘊突然覺得不太舒服。
羅慎遠吩咐了丫頭說:“去請太太過來。”
宜寧心裡的預越發的不好,現在本顧不上什麼謝蘊李蘊的,看著羅慎遠,又看著程瑯。
最後程瑯低低歎了口氣,才說:“他帶兵在平遠堡……中了瓦刺部的埋伏,三萬兵馬全軍覆冇。他生死未卜,我剛纔去了一趟英國公府,魏老太太知道了氣病了子。我是來帶你回去的,若是英國公回來了,你也能早日知道。”
羅宜寧聽了心口發冷,似乎站都站不穩。靠著欄桿有些虛,唱戲的鑼鼓聲仍然熱鬨,抬起頭隻看到屋簷下的燈的。
魏淩他……他真的出事了!走的時候他便不要彆人去送他,那時候心裡就不安穩了。如今要是真的回不來了,那豈不是連最後一麵都冇有見到。羅宜寧想起魏淩對自己那般的好,想到他笑著說我孩兒的樣子,話都不怎麼說得出來。緩緩地吸了口氣,既然說的是活要見人死要見。說不定他冇有死,被瓦刺俘虜了也有可能的,說:“我跟你……回去!等回去了再說。”
珍珠等人聽了已經立刻飛奔回去收拾東西。羅慎遠想到英國公府如今隻靠魏淩一個人支應門庭,魏老太太年老弱,庭哥兒還太小,要是魏淩真的不在了……他低語道:“眉眉,你稍等我片刻,我吩咐了府裡的事跟你一起過去。”他怕一個人應付不過來。
宜寧搖了搖頭說:“……三哥,你不用跟我回去。”又不是個小孩,事事都要靠他,再者羅家和朝廷的事已經夠他忙的了。
轉過,低聲跟程瑯說:“……路上你跟我說說經過。”
程瑯應了聲好。
林海如匆匆趕過來,看到羅慎遠不免覺得怪異……昨夜還打了他一掌。問清楚了事,林海如連忙讓下人準備馬車。宜寧帶來的箱子簡略收拾了一下,立刻就搬上了馬車。羅慎遠看到程瑯扶著上了馬車,程瑯也帶了護衛過來。馬車很快就出了衚衕。
臨走的時候羅慎遠看了宜寧一眼,看上去倒還算鎮定,側臉看不出異樣。但宜寧一向他庇護,去了英國公府之後又有英國公庇護。現在英國公不在了,誰來庇護?
羅慎遠站了一會兒,纔回過進府。看到林海如帶著丫頭站在廡廊下等他,府裡的戲班子剛纔已經散了。
兩人進了書房裡。
林海如說:“今日謝夫人向我打探你的事。謝蘊那姑娘我瞧了瞧,說真的實在是出。我雖然喜歡宜寧,但也不得不說若是親,宜寧比不得……昨晚那事你要隻是一時不自了,我也理解,以後自當冇有發生過。但你便要恪守兄長的本分,不要再做這般荒唐的事了。”的語氣一,“但你對要是真心的,那該如何是好!如今父親又出了這樣的事,要是了你什麼委屈……”
羅慎遠也沉默了片刻,然後說:“母親,你覺得從小到大,我可讓過半點委屈?”
甚至於如今他都忍不發,暗中籌劃。隻希這一切平平穩穩,順順利利的。
林海如知道這個繼子一向沉默寡言,很聽到他說出自己所想的話。說這句話都是被出來的。
“那你……”
“孫家應該冇幾天就要來退親了。”羅慎遠閉上眼忍了忍,他說,“我曾算計過孫從婉……一直不知道。現在我在朝中地位已然穩固,也不忌憚了。”他很跟林海如說這些,“們家應該冇幾日就會來退親了,到時候不會鬨大,但麵上也不會太好看就是了。”
林海如有些驚訝:“你……你怎麼算計人家了?孫家那位小姐這麼喜歡你……”
“要是知道了我做的事,就冇什麼喜不喜歡的了。”羅慎遠看著夜幕中浮的暖,想起曾跟自己說孫家小姐人的話。
“要是宜寧……對你冇有彆的心思……”林海如說起這個,聲音都不覺得變輕了。“你要怎麼辦?”
羅慎遠聽到這裡轉過,夜幕襯得他的背影格外的孤寂。
他淡淡地道:“我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會做出什麼,隻能預料這種況永遠不要發生。
林海如很從羅慎遠口中聽到這四個字,他做什麼事都是很堅決的。看著庶長子麵無表的側臉,突然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並不是說他不知道該怎麼做,而是帶著一種不明顯的剋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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